更新时间:2012-12-23

白黟是个异族人,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情。他的外貌和周围的孩子们格格不入,肤色偏向深棕色,头发却苍白如银丝,唯有那对双瞳与周围人无异,却因为里面闪烁的光芒太过耀眼而招人羡妒。

对的,羡妒。这是白黟唯一能够用来安慰自己其他孩子不愿与他玩耍的原因。

他是名孤儿,当他还在襁褓之中时,他所在的族群发生了毁灭性的灾难,是师父刚好路过那里,将在火场中哭闹的他带回盘云山抚养长大。他感激师父,却不能理解为何只是因他相貌不同常人便要被如此对待?

“喂!丑八怪!”

瞧,又来了。那个站在树下,带着两个跟班冲他不断嚷嚷的胖子叫禄元飞,算是他的师兄,自他2岁开始便不断寻着理由的找他麻烦,后来连理由也懒得找了,一旦闲得无聊就跑来欺负他解闷。

白黟淡淡地瞟了一眼树下的三人,又继续看回手里的书。既然明摆着是来找麻烦,凭什么要他去奉陪?

“丑八怪!妈了个巴的居然敢不理你师兄?”禄元飞瞪开铜铃大的眼睛,面上横肉因为发怒而被染成红色,“陶丰、陆阳!给我好好惩治这个不懂尊卑的小子!”

“可是……师兄,那小子在树上,我们要怎么惩罚他?”陆阳为难地问道。

此时,一颗石子朝坐在树干上看书的白黟扔起,堪堪擦过他的额头,他当即阖上书,咬牙切齿地看向下面的三人。

陶丰颇为得意地看向另外二人,将手中几颗石子抛到空中玩耍,“他要在下面,我们就近攻,他要在上面,我们就远攻。”

“好主意,好主意!”禄元飞高兴得脸上横肉都舒展开来,他接过陶丰递来的石子,立刻朝树上的白黟丢去。

“住手!住手!”白黟在狭窄的树干上艰难地躲避着树下三人一齐朝他飞来的石子。

“哈哈哈哈,我叫你不理我!”禄元飞见白黟淡漠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惊慌,笑得更是开心了,他从地上捡起一颗更大的石头,朝树上人扔去。

啪——

那颗石头重重砸到白黟额头上,然后带走上面一块皮肉滚落到地上,嘻笑声顿时消失了。白黟慢悠悠地抬起手,擦去滑落脸庞的液体,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一片鲜红。“滚——!”他大怒着朝树下喊去,却被又一颗石子砸中,直直地往后倒去。

白黟呆呆地望着自己身体离开粗大的树干,明媚的阳光透过翠绿色的叶间缝隙洒在他身上,美丽致极,而后随着一阵仿佛要将他心脏给抛出来的巨大震动,他便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为什么连他想安静地看一会儿书,这些人也不肯放过他呢?

“天啊,陶丰,你怎么把他给砸下来了!”白黟隐隐约约中听到禄元飞的声音。

“诶?不是你说的要惩罚他么?”陶丰语气吃惊。

“可是……可是……”这太过了。禄元飞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

“他身上好多血,该不会是死了吧?”陆阳显然被吓得不清,声音都抖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妈的,看这小子黑不溜秋的模样,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吧。”禄元飞挣扎地看着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地白黟说道,他做事向来欠缺考虑,但这次的后果着实将他吓着了。

“不如我们把他拖去后山埋了,然后告诉师父是鬼把他捉走了?”陶丰自作聪明地说道。

另外二人听到这番冷血的话倒抽了一口气,“白痴!现在青天白日哪来的鬼,还不如带他去找覃大夫……”禄元飞这次难得的开始用上脑子考虑。

“你们在干什么,地上怎么躺着个人?”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让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装昏的白黟竖起了耳朵。

“大、大师兄!”三人惊讶的叫起来。

白黟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头,他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兄,只知道对方名叫霍子清,传闻他天资聪颖,温润如玉,自小便深受所有人的喜爱,和他完全不同,这样的一个人在看到他的相貌之后会不会也会和其他人一样露出嫌恶的表情呢?

“大师兄,嘻嘻嘻,你几时回来的也不说一声?”禄元飞谄媚地笑着。

“我前天同师父在外头办完事便回来了,你们为何站成一排挡住地上的人?快让开!”

白黟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在耳侧响起,然后是霍子清吃惊的声音:“白黟?”

为何没与他照过面的大师兄会知道他的名字!?

紧接着,白黟只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升到空中,他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大师兄抱了起来。

“他头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霍子清蕴含怒气的声音在白黟头上响起。

“这……这……”三人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我知你三人平日里便喜欢欺负辈分比自己小的师弟们,却没想竟到了这种程度,待他醒后我一定要禀告师父!”霍子清说完,便不管那三人的哀求,抱着白黟大步流星朝药房走去。

白黟身体紧贴着对方厚实温暖的胸膛,听着对方口中的话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他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黑暗还未完全褪去,只能模糊的看到对方有些着急的表情,但这足够让他产生一种安全感了。白黟微微勾起唇角,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了霍子清的怀中。

白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是躺在自己的房里,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药味。他试图坐起来,却被头上钝痛重重打了一下。

当霍子清端着药进房里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白黟一手摸着缠着布条的脑袋,一手龇牙咧嘴撑在床上的模样。他连忙穿过门槛踏进房里,把热气腾腾的药放在桌上,动作温柔地抚起白黟坐好,笑容满面地说道:“太好了,我方才带你去看覃大夫,他说你这是小伤,止了血后吃几副药就好,我当时还不相信呢,没想到刚带你回来你就醒了,还是说你们异族人的体质都这么强悍?”

白黟在听到‘异族人’三字时浑身一震,带着些微恼怒看向霍子清,却没想到对方瞧见他这副反应立刻就紧张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讨厌被这样叫,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这样叫好了。”

白黟骤然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没关系。”他轻声说道。他只是习惯了周围的人在叫他’异族人’的时候都带着理所当然的优越感和鄙夷感,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连霍子清也这么看他,但看对方这副慌张的样子,显然是他自己多虑了。视线移向桌上的药,“那是给我的吗?”

“啊,是给你的,覃大夫说这副药有活血化瘀的作用,你一定要把它喝干净了。”霍子清小心翼翼地将药端到白黟手上,“小心烫。”

白黟点点头,唇贴在药碗的边沿,然后就不动了。

“怎么了?”霍子清问。

白黟皱着一张脸嫌恶地说道:“好难闻……”

霍子清爆发出一串笑声,“看你这么老成的样子我差点忘记你还是个小孩了。”

白黟不高兴地蹙眉说道:“笑什么,你不也是个小孩。”不是传言说大师兄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吗?但站在他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个不成体统之人!

“就算我是小孩那也比你大。”霍子清指着自己说道,然后他伸手到袖子里掏出一块被纸皮包裹着的硬块,“来,这是我下山时买的糖,怕苦的话吃了这颗糖就没事了。”

白黟犹豫地看着那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