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这阵子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我自顾自的问道。你说的道理我岂会不懂?可是我有我的坚持,过往的经历残忍而又真实,我固守的心被人践踏到卑贱,那时我的牵绊让我不能任性而为,可是这一次看到茗烟仿佛看到当初为爱不顾一切的自己,我的事已成过眼云烟,可是茗烟的事却在眼前,我真的想要任性而为,为她也为曾经的自己,人总要放纵一次不是吗?

宇成赶忙冲到跟前,将字帖小心翼翼的捡起来,“喜芬,不要命了吗?九爷也是你撞得的!”

身后人一步一步踱到身侧临窗而立,语气淡然了很多,“我的诗你还记得多少?九弟用意何为?”

原谅我,原谅我的怯懦,原谅我不想看见你眼中的怨埋,一丝一毫都不想看到。原来,我只能是一个站在暗夜阴影中的人,即便走出去,也已经适应不了光华之下的生活。于暮色四合之中,于华灯初上之时,我依旧立于黑夜暗影,看着你与胤禩一起离开,看着你们因彼此而浮上的笑意,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伏在你躺过的廊凳上,默默感受着那曾有过的温暖以及你身上的气息。

“谢谢太子殿下。”我起身立在八爷身侧,打了个千儿,“给各位哥哥请安。”

于是,我又一次笑倒在床上,“宇成,你换个姿势行吗?你这样,姑……爷这点愧疚的心都要笑没了!”

听着那飘进耳朵的压抑哽咽,五爷不受控制的走向胤禟,伸手覆上他轻颤的肩膀,柔声说道,“更深露重,何苦作践自己?”

“皇上!”宜妃赶紧起身亲自去挑了帘子将康熙迎进来。

“你原是怕死的?”闻言,康熙朗声大笑,“小九,你倒也实话实说,不过那不要命的搏法却是装不出来,朕都记在心上了。”随即起身,向外走去,众阿哥连忙肃立恭送。

“九弟!”身后响起一声惊呼,随即一个身影闪到眼前,“可是大好了?这阵子去给额娘请安,原想着看看你,却都被拦下了,说你气血两亏,整日昏昏沉沉不方便见人。”

淡淡笑容展现,那人语调温润的说道:“这番折腾倒是出了不少汗,热度退了。小九啊,可把你额娘吓坏了。”

五爷见我拿那半盏剩茶原本想要拦,却终是泛起笑意看我一饮而尽,“你要是连这点应变都没有,可真就枉费我被某人摔了一夜!”

“一报还一报,咱们可是两清了。”我努了努嘴,“五哥,五嫂有没有送好吃的进来,我这胃空了!”

“真是狗鼻子,闻着味就来了,我就说九华玉露是好拿的吗?!”五爷从里间拿了点心盒子出来,“你五嫂亲自做的豌豆黄,我还没来得及尝尝,倒是便宜你了。”

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唇齿之间的香甜夹杂着爽利,让我禁不住眯起眼睛,“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在我饥饿的时候,有这样一块豌豆黄摆在我的面前。”

感觉真好,和哥哥逗趣的感觉真是舒心!十四岁啊,离花季雨季还远着呢,难得有返老还童的机会,干什么装的少年老成?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公主,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想想还是做个容易满足的青春少年好啊!爱上层楼,却不识愁滋味;裘马换酒,销什么万古愁?

“奴才给五爷、九爷请安,两位爷吉祥。”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惬意时光,睁眼看去是额娘身边的管事太监张起用。

那一头五爷已经起身相迎,“安达怎么来了?”

“回五爷的话,宜妃娘娘备了晚膳,想请两位爷过去呢。”张起用转头看向我,“正好两位爷在一处,倒是省了奴才的腿脚,要不说九爷心疼奴才呢。”

身上泛起鸡皮疙瘩,我嬉笑着将手中的豌豆黄扔进嘴里,拍拍残渣站起身,“安达客气。”掏出一小锭银子递到他手中,“天儿热,辛苦您这一趟了,回头跟额娘说我自户部直接过去,顺便再劳烦您跟雅惠说一声我馋她的乌梅青子糕了!”

张起用虚推了两下就将银子拢在袖中,“奴才一定将话带到,雅惠姑娘今儿又有得忙了。”

见他走了,五爷自怀中掏出钱袋子扔给我,“才多点儿月度就敢这样打赏奴才,等正式有了俸禄再摆爷的谱也不迟。”

用手掂了掂钱袋子,我笑嘻嘻的走到五爷眼前,“你可不要小瞧我,说不定今后弟弟就是个富可敌国,到时候指不定谁接济谁呢?!你这点俸禄还是留着给五嫂买头花戴吧。”

“怎么就没个正行呢?”五爷苦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要是你富可敌国倒是省了我的事,工部事项找你兑银子去!”

“没问题!”笑着将豌豆黄送到他嘴边,“到时候我雇十个厨子给哥哥天天做点心,也让五嫂歇歇!”

五爷就着我的手将点心含住,又用手指将我嘴边的碎屑拈去,却没有抖落反而就势送到嘴里,眼光盈盈始终温润的注视着我,“我的小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初始有些怔忡随即红了脸颊,不愿继续这其中暗涌的暧昧,“谁说没有长大?!我都……”一下顿住话头,昏了头不成,那件事能说吗?!

“怎么?”

“没什么啦,我先走你忙,四哥见不到我又该一张脸半尺长了。”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匆匆向外走去,“那个,额娘那儿晚上早点到,省的耽误出宫。”

也不看五爷,我这里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出了工部,深吸一口气暗自思量,刚刚是不是……想什么呢?!自己的哥哥亲近些也平常,上一次不是还和八爷同榻而卧吗?!没关系、没关系的,都是兄弟,可……唉……这满脑子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到户部就见宇成一脸苦相,“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爷,您就饶了奴才吧,下次再去哪儿千万告诉奴才一声,四爷在里头发脾气呢!”宇成将我拉到廊下忙不迭地说道。

我诧异的看着他,“四哥发脾气也关爷的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拿我当垫背的?”

自从库房那次谈话,四爷对我明显的亲厚起来,有事情也愿意与我商量,慢慢的户部官员但凡有人触了四爷的霉头,一定会找我出头帮他们脱困。

“奴才哪知道啊?”宇成偷眼向宫房看去,隐约间还能听见四爷的斥责之声,“不过,细碎听见什么大选、秀女之类的词。”

原来如此,我就说这些个不长眼的也不看看这户部是谁在看着,想借着大选捞油水真是痴人说梦!

“行了。”我拍拍宇成的肩膀,“我有数了,你去和高无庸沏茶,记得我那杯不能用开水!”

宇成眼珠一转,随即笑着说道,“奴才省得。”

我侧首贴在宫门上听了片刻,四爷声音一停这才推门进去,也不吱声只顺着墙根往里溜。不期然一本账册飞到眼前,赶忙抬手接住,冷眼看去四爷此刻倒是喜怒不辨,反而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见我进来俱是出了一口气。

“哪去了?”四爷沉声问道,“户部差事清闲是吗?!下了早课就该过来,为何迟了这么久!”

我上前几步将账册置于他眼前,“四哥也知道弟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整日呆在库房就差数凳子腿了,所以出了御书房去找五哥耍了一阵子,眼见迟了这不一路狂奔而来嘛!”

“大选支应的账册可看了?”四爷的声音越发的冷起来。

“看过了。”我据实相告,这账册如此混乱越看越觉得康熙皇帝给自己选老婆其实就是在添乱。

“看过了,还漏了这两笔事项?”四爷将账册摊开,“还好你现在只是户部行走,若是主事还不将这国库败光了?”

拿眼瞧着心道就知道你会怒,这两笔支出虽然做的干干净净,可是遇到这么个心细的主儿,也算这帮官员命苦,“四哥,这两笔款子我核对过与历年所出差不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冷哼一声,四爷冲着下头喝道,“齐刚,你自己说。”

“回四爷的话,先前内务府总管差人来部里,说是待选秀女的吉服所用银线出了纰漏,宫纺绣工用错了品级,所以赶出的衣衫就不能用了,只能从江南织造紧着进些成品。奴才原想着这是大选所用就没敢耽搁,准了支出。”齐刚此刻已是满头大汗,连带着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你个笨蛋说谎都不会,帮你都嫌丢人!可是,谁叫我心软呢,谁叫我受党教育多年呢,这随随便便就打打杀杀的生活还是不太习惯,唉……就当日行一善吧。

“你的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吧?”我趁四爷还未开口,立刻接住话头喝道,“宫纺出了纰漏,就该宫纺主事自己拿体己银子贴补,难不成还要咱们给他们填亏空?!”还是我先来个暴跳如雷吧,这样你就不会再怒发冲冠了。

齐刚闻言一楞,心道,我的九爷啊,您这是来救命还是害命啊,这哪里是劝和,分明是煽风点火啊?!一个四爷就够了,如今又添个您,我还有活路吗?汗珠豆大,脸色苍白,心揪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