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这爷俩也没闲着,一直在练功对活,方文岐也有一把单弦,他拉弦子,何向东唱戏,京评越黄梆,爷俩一人一句对唱起来,一个嗓音老道悠然,一个清亮而沉稳的童子音,配合起来即对立又和谐,很好听。

方文岐也鞠躬:“您诸位多捧。”

至于方文岐就更不用说了,说了大半辈子相声的人,相声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他来量活大家都放心,话不多不少,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在节骨眼上,把控着整个相声的节奏和进度,这爷仨的配合的很好。

何向东比划道:“还是弄铁丝呗,那火锅不是有两耳朵嘛,用铁丝缠好了,绑在腰上,然后把那火锅挂在我这胯下。”

何向东解释道:“我爸爸呀,他是个厨子。”

“有啊,人家老板当然不乐意了,这白先生可就说了。”何向东换上了一副极度猥琐腆着脸笑道:“大哥,再给一片果篦儿呗,您看我是唱戏的。”

太公卖面是太平歌词里面一个大唱段,足有上百句,讲的是姜太公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卖面的场景,各种不幸各种不易,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在遇到了无数倒霉事后,太公决定不再卖面了。

方文岐摸摸何向东的脑袋,温和地问道:“东子,马上就要上场了,你紧不紧张?”

至于杨三的想法就更简单了,他其实并没有想做主的意思,纯粹是面子使然。毕竟他在认识方文岐的时候还是一个风光少爷,与其说是方文岐和他搭档说相声,倒不如说是他提携着方文岐。

何向东却是笑了,说道:“问我得给钱啊,20块钱一个问题。”

白凤山和林正军相视苦笑,林正军回答道:“天津是曲艺之乡,角儿和腕儿都有,但是以咱们的实力是请不来人家助场的。唉,方先生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们确实没钱了,情况你也看到了一天就十几二十个观众,观众都比演员要多了,哪有收入啊,我们没辙的时候后台演员一人分两斤萝卜当酬劳的事情都干过。”

“好,好,好。”常三爷连连应道。

何向东再接,又是一个漂亮甩音:“千古渔樵话兴亡。”

相声里面所有唱的部分都叫柳活儿,这是何向东这些年专攻的部分,他会的可不仅仅是太平歌词,戏曲,大鼓,坠子,十不闲,小曲小调都能来,祖师爷赏了这孩子一副金嗓子,再加上学的也刻苦,所以唱功相当了得。

林正军感激道:“哎呀,您太大度了,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方文岐一拱手:“既然如此,我们爷俩就先去准备了,告辞。”

在辛亥革命之后,又有大批相声界第三代传人到天津来卖艺,收徒传艺香火传承,使天津成为相声的故乡,当时领头的便是那一批德字辈的老前辈。那个时候还是以撂地为主,后来进入杂耍园子说相声也是相声八德之一的万人迷李德钖先生带的头,那时候天津最出名的园子一个叫“四海升平”还有一个叫“宝和轩”。

何向东很欣慰。

说的是有一户人家四口人,两夫妻加一儿子一老母,全家人都犯混。一次小孩在水缸里面见到自己的倒影,见水缸里面的人影学自己的动作,就发火吵起来了,是越吵越凶。

一听有东西吃,何向东眼睛都要冒绿光了,背着包袱就跑出门口,问道:“师哥,咱去哪里吃啊?”

“还说人家林经理没见过世面,这是你一个小孩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人家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孩子啊,再这么下去你这个人就要废了。”

方文岐照着何向东屁股上就是一脚。

何向东看郭庆一眼,发现这货正魂不守舍,这里应该是要接一句的,现在也没了。

郭庆一捂脸,鄙夷道:“这管什么啊?”

范文泉回道:“还早呢,谁胜谁负言之尚早。”

郭庆看何向东跟观众打的火热,心里头泛起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愫。

郭庆道:“那可不嘛,正经羊身上下来的肉啊。”

毕竟是别人的徒弟,自己也不好多说,话点到为止就是,方文岐继续道:“这回咱们赌两个孩子输赢,这赌注还没说呢。”

台上几人连连鞠躬谢观众。

郭庆脸色有些难看,他早在何向东唱太平歌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师弟唱功了得,没想到唱十不闲也如此厉害。

范文泉摸着自己身上黑色大褂,自嘲笑了笑,道:“师哥啊,我是有年头没穿大褂了,这些年尽穿西装说相声了,这大褂还是你当年给我做的呢。”

范文泉继续介绍道:“做我右边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说起的我师兄,方文岐。”

郭庆却只是淡笑摇头,道:“要赢你可不费吹灰之力,师弟啊,师哥也是为你好啊,你老是说这种臭活脏活,以后可怎么发展啊,你看看现在整个相声界还有谁说这种东西。”

范文泉微微一愣,发愣的还有何向东。

范文泉下了车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方文岐,赶紧往前小跑了两步,脸上满是激动的表情,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就放慢了脚步,慢慢踱步过去,还微微扬起头,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柏强也露出了笑脸:“那感情好啊。”

口技因为模仿自然界的风雷雨电,还有动物,乐器,战争等场面,它需要用到多种复杂的发声方法,以人声为主音,配合人体的口、齿、唇、舌、喉、小舌、口腔肌肉、软腭等。口技也有其独特的声域和音阶,运用单音双音圆音哑音,还有音阶中的剁音、拖音、组合音等来完成表演。因为口技讲究以假乱真,所以其还有一个倒嗓的发声方法,再配合上正嗓发音,也就是所谓的循环发声法。

柏强也道:“嗨,他那人就那样,你又不是知道。”

振翅声,枪声,惊慌的啼叫声,构成一曲杂乱的乐章,百鸟疾飞,振翅发出呼呼的破空声,飞的极快。

张玉树都快奔溃了,还叫不得苦,他和说相声的算是半个同行渊源极深。说相声就是这样,损的都是同行,而且你还不能介意,这是行规,你要是介意就别干这一行了。

方文岐问道:“那你都会哪些太平歌词啊?”

“那是,人都有难处,困难的时候帮衬一把。”

方文岐竖起大拇指:“好学问。”

想至此,何向东从椅子上跳下来,对田佳妮说道:“妮儿,这里都是你的长辈,没什么好怕的。来,叫大爷。”何向东指着自己师父。

当然这是后事,暂且不提,日后再叙。

“废话,我当然知道。”

这番话说的班里同学和何向东都不好意思起来了,何向东这从街头混起来的早熟的孩子还有点担心起了老师的这番话会不会给他拉仇恨。

何向东和田佳妮互看一眼,两人都笑了,何向东无奈道:“你以为我们学艺就不用读书了?”

看了很久,等那人给客人算完卦,客人也走了,方文岐这才抱拳拱手上前道:“这位兄弟戗金活儿使得不错,兄弟我是团春的,都是老合,多来往啊?”

观众爆笑。

方文岐赶紧拦他:“去,胡说什么呢,你以为横着拉就不是屁股了啊。”

一个挎着皮包,穿着黑色西装,梳一个锃光瓦亮的二分头的看起来像是位老板的人说话了:“我说你们这些说相声的,怎么不让这小孩上去说一段相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