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厨子啊,裁缝啊,工人啊,因为他们单位改革调整工作,结果一大帮人就直接进曲艺团说相声了,可是这帮人绝大多数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相声的,年纪又大了也不可能从头开始学,就是以糊弄事为主了,反正都是拿国家工资,在九十年代以后相声低迷也跟这些人有直接关系。

锅子是那种老式的灶台,烧柴火的,何向东负责烧火,要说烧菜还就是这种老式的柴火灶烧出来的好吃,特别香。

半个月后的一天,方文岐起了个大早,罕见地洗了个头,把身上那副邋遢的脏兮兮的衣服换了下来,换上一副崭新的大褂,脚上蹬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头上稀疏的毛发也打理的根根整齐。

不打扰他们,连他师弟的挑战都没跟何向东说,看何向东没惹出事来,就背着手又回去了。

何向东点头道:“是的,我师父比较擅长伐木还有学鸟叫,不过他学鸟叫都会往嘴里面塞一个小器具来助力,不然学不出来,其实还是您高明点。”

临走前,柏强再一次托付张玉树以后要捧他的宝贝徒弟,张玉树也爽快地答应了,方文岐则是再一次警告何向东别惹事,否则往死里头抽他。

何向东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雨后百鸟迎着濛濛水汽在兴奋交谈,好一副和谐的自然画卷。

“那是。”何向东打板再唱:“那张大妈也没有了辙了,回过身来呀又问我‘大哥’……”

“狗尿。”

马家在相声界的地位也是相当超然的,马三立老先生就不用说了,听相声的没人不知道马三立的,其本身也是相声的第四代传人,寿字辈的老先生。

方文岐惊道:“我呀?我四岁,你爷爷都不定生出来。”

方文岐继续道:“你看看这孩子怎么样,你看看能不能传他点什么?”

小胖子的眼珠子是越瞪越大,他从没想过学字还可以这样学,竟然还可以唱着学。

何向东倒是半点都不怕,他就是今天来凑一热闹的,明个儿就不来了,算是票友性质,谁怕谁啊。

幸好,教导主任非常好说话,见何向东年轻小却非常机灵,又非常懂礼貌,就非常大方地答应了这个请求,还带着何向东去找小胖子的班主任,说了这事儿。

大石头在何向东底下说道:“还行,东子也不重,压上来刚刚好。”

“那时候行有行规,我们这些跑江湖的也有一个长春会,也有会长带着大家,约束着大伙,包括各家买卖离多少距离,文活在左武活在右,这都是有规矩的,大家也都遵守着。现在是没有江湖气咯,不过也好,毕竟时代不同了嘛,现在艺人地位也高,出门在外也没人看不起,可不是我们那时候的下九流行当咯,这一点所有艺人都要感谢政府。”

方文岐和何向东把借来的凳子还回去,说了不少感谢的话,然后一老一少逛起了集市。

“我说说,您听听,在想当初,后汉三国,有一位莽撞人。自从桃园三结义以来,大爷姓刘名备字玄德,家住大树楼桑。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家住山西蒲州解梁县。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家住涿州范阳郡。后续四弟,姓赵名云字子龙,家住真定府常山县,百战百胜,后称为常胜将军。”

何向东心里顿时一松,包袱响了,继续道:“这不可嘛,那街上的人都看疯了,嚯,这老鸟……”

方文岐轻声对何向东说:“东子,下面咱们说《八扇屏》,里面的贯口活你练了好几年了,熟得很,垫话儿我昨天也教你了,你照着使就是了。师父给你捧哏,别害怕,尽管说,不管你说什么师父都兜得住你。”

卢伯三老先生原本是评书门第八代传人,伯字辈的,后来也改行说相声,被相声八德之一的焦德海先生代拉为师弟,艺名卢德俊,是相声第三代传人。

黄华道:“您少胡说八道了,这根本不挨着。”

换好了大褂的何向东,喜滋滋问方文岐:“师父,我等会唱什么啊?”

表演的地方在梁庄镇上,离他们有些距离,必须要早早出发才能赶上早市,起得晚了人家赶集都结束了,你表演给谁看?

方文岐笑笑,继续问道:“相声分很多种,有咱们学的传统相声,也有在电视上表演的新型相声,还有拿着吉他表演的乐器相声,你喜欢哪一种?”

何向东笑得很开心,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后头了。

何向东急忙道:“哎哟哟,哥,哥,你赢了,你赢了好不?”

练完了贯口活和顺口溜,何向东又拿出玉子唱起了太平歌词,唱的是《劝人方》和《秦琼观阵》这两段。

田佳妮反倒是把心悬了起来,很是担忧地看着何向东。

田佳妮艳羡道:“哇,你真的好厉害啊,要是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我肯定不敢,你……你真的好厉害啊。”

《劝人方》也叫《庄公打马》,名如其意,是劝导人方正,劝人向善的,用唱曲的方式,用简答易懂的话语,唱出朴实的价值观,还是非常有意义的。正所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台下观众再笑,没听说过这么矮的人。

何向东满意道:“不缺了,这些东西就足够了。”

“这谁家孩子,捣什么乱啊,一边玩去。”石家老大不耐烦道。

想了一会似乎觉得这样说自己的长辈有点不合适,又改口道:“我方大爷才不是流氓,就你是,哼,小流氓。”

何向东劝道:“妮儿,你别哭了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84年的天津郊县交通根本不像后世那么拥堵,那个年代汽车可是个罕见的物事,所以小孩儿在路上撒欢也不用担心什么,留神点自行车就行。

莽撞人是八扇屏里面最难的一段,讲的是莽撞人张飞的故事,不仅仅是篇幅很长,里面还涉及到好几位历史人物,都需要相声演员在贯口中表现出来不同的人物。

方文岐也笑:“我是无所谓啊,我反正没组织没纪律的,到哪儿都不是说啊,街头可以,别人家里也行,剧场也没问题。”

那个年代的演员都是国家工作人员,是拿国家工资的,有组织有纪律,是不允许私自演出的,更不允许跑穴揽钱的。

那时候所有的戏曲演员、曲艺演员、杂技演员、电视演员、音乐演员表演节目或者拍摄电影都要是要团里面统一安排的,工资津贴也是统一规定的。

但是八十年代以后随着经济发展,广告业逐渐兴盛,民间的娱乐活动也日益昌盛,便有了某些演员私自跑穴接活演出,挣钱花,后世叫商演,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不过在那个时候,跑穴都是跟做贼似的,没人敢公开来的,一旦被人发现立马就是一个处分,严重的要丢掉铁饭碗。

范文泉私自演出倒是也不怕,他又不拿钱,而且又是才上百人的小演出,就算被发现了顶多是一顿通报批评,到他这个快退休的岁数早就无所谓了。

他说道:“你没问题,我当然也没问题了,师哥啊,咱俩多少年没一起说过相声了啊?”

方文岐眯着眼睛稍稍思索了一下,不确定道:“怕是有小三十年了吧。”

范文泉也很是感慨:“是啊,都这么久了,都怪这个世道啊。师哥,这回咱俩谁使活儿,谁量活啊?”

方文岐道:“我来使活,你来量活吧,你当年在茶社可是公共量活的,师哥信你。”

范文泉点头笑道:“好,那我再给师哥你捧一回。”

方文岐脸上露出追忆的笑容,不知又回忆起了什么。

林正军和柏强都露出了沉重而又期盼的笑意,终于又可以听到这二位说相声了。&!--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