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风雨不改地陪他弟玩沙子,比童养媳还会伺候人呢!”

“哈哈哈”

“行了,走人了。看着这兄弟俩就讨厌!屎样的哥哥,屎样的弟弟!”

许平静静地躺在地上。

头上的血慢慢地从头皮的缝隙里流下来,还没等流到地上,就已经开始干涸。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星星像被点亮的街灯,盏盏在深蓝的夜空散发着微弱的银色的光。

夏末初秋的草丛里还有这年最后的虫鸣盛宴,再过不久,等到城市第场霜降来临,它们就会无声地逐渐死去,寂寞地回归泥土的怀抱。

许平动也不动。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大咧咧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是什么时候了,是四岁,还是三岁?

年幼时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慢慢地连去世的妈妈的脸都看不清了。

家里只剩下爸爸许正和自己。

越长大,就越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所拘束,就像是长在盒子里,年又年,连身体都变成了正方型。

不能躺在地上打滚,不能用手抓东西吃,不能撒娇耍赖怕疼。

爸爸对自己很好,可是那种好和他对许正的好是不样的。

那种毫不掩饰的,从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慈爱,连旁观的许平都觉得吃惊嫉妒。

不管自己多么努力,考了100分,作文拿奖受表扬,当了星期全校的升旗手,爸爸都是“嗯”声表示知道了,顶多加句“继续保持”。可是许正哪怕是学会了系鞋带这样的小事,爸爸都会兴奋地抱着他欢呼亲吻,恨不得打开大门对着全世界喊:我儿子会系鞋带了!

觉得不公平的自己曾经故意考试交白卷来赢得爸爸的注意,到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句话——“许平,你长大了。”

在爸爸背转身的那刻,许平抓着挂着鲜红鸭蛋的空白考卷,被羞耻哀怨恼怒等等加在起深深击溃,失声地抽泣起来。

没有句安慰,爸爸背对着他沉声喝道:“像什么样子?!别忘了,你是哥哥!”

许平轻轻地动了动手脚。

全身上下传来阵刺痛,好像被拆散架的椅子,动下就咯吱咯吱地乱响。

他忍不住轻呼声。

从角落里慢慢地爬起个小小的身影,有些蹒跚地走到自己面前。

“七点了,吃饭了。”

许平没有说话。

许正停了停,又重复遍:“哥哥,七点了,吃饭了!”

“你自己回去吃饭吧。”

许正好像没听见似的大声说:“哥哥,吃饭!”

许平动不动地躺着。

许正又喊了遍,伸出手去拉他。

许平狠狠推开许正,大吼道:“我叫你个人去吃饭,你没听见吗?!”

许正被推得坐倒在地,呆呆地看着许平。

周围下子变得很静,银色的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洒入废弃的房间,不知哪里的草丛传来奇怪的“咕啾”“咕啾”的虫鸣。

许平忍着疼撑起身子,慢慢地扶着墙站起来。

他很轻很轻地咕哝句,仿佛自嘲般:“哈,我怎么忘了,你是个白痴!白痴怎么会认路?!”

许正睁着圆圆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哥哥。

他腿上凝固的伤口刚刚又被撞开了,流出了很淡很淡的血。

他声不吭地爬起来,跟在哥哥身后走了出去。

推开绿色油漆木门,穿过两边墙壁底部被刷成灰蓝色的走廊,扶着剥裂的木扶手步步地慢慢挪下水泥楼梯,阶,两阶,三阶

许平不需要回头,也知道弟弟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

从盏路灯到另盏路灯,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长,缩短,时而相交,时而分离。

远远的,可以看到文工团住户楼上的点点灯火。

许平立定脚跟,很疲倦地对许正说:“行了,到这儿你就认识路了。自己回家去。”

“哥哥,吃饭。”

“你回家去就有饭吃了。”

“哥哥,吃饭。”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饿了你个人回去!个人滚回去吃他妈的饭!”许平大吼着。

许正沉默了下,然后再次开口:“哥哥,七点了”

这次没等他说完,许平就狠狠打断了他。

“我不是你哥哥!”

许正呆了呆,仿佛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哥哥”

“别叫我哥哥!”许平咬牙切齿地大吼,“我是正常人!我没有你这种白痴弟弟!”

许正呆呆地站着。

“你怎么可能明白!你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玩沙子,你根本就是个怪物!怪物!什么都不懂的怪物!你知道什么叫活着?!你知道什么叫疼?!”

许平冲上去连着扇了许正几个耳光。许正抬起只胳膊挡在眼前。

“别人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你反抗啊!打回来啊!来打死我啊!”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