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涵一笑,闭上了眼睛。

小梅氏养尊处优数年,身娇体贵,甫一站起,就觉得膝盖那里一阵酸疼,本来就疼得皱起了眉头,李瑾涵的一句话就又让小梅氏的身子差一点软了。

小陆子是赵昂的贴身内侍,最是了解赵昂的脾性,知道赵昂年纪虽小,却是最厌恶人欺瞒他,连忙上前据实以报:“大殿下,是有个新来的公认毛手毛脚,将那‘千鹤银瓶’给撞到了地上!”

只是,人一着急了,就算是再怎么踱步也是无法变得沉稳的,旁边的人只见李瑾涵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额头上的汗水也越积越多,最后都从额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赵文柏问完了话之后,又见到李瑾涵沉默的样子,只觉得李瑾涵是真的利用于他,一时间心中憋闷,只以为一腔真被辜负,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秦国国主,一代国主,骨子里的骄傲是怎么都丢不掉的:“你这次……”

“大殿下,果然好定力!”与李瑾涵一模一样的替身推开牢门,一步一顿地走到了李瑾涵面前。

李瑾涵是越听越惊奇,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对我外祖母如此深意重,难不成想着留一些我外祖母的遗物好睹物思人?”

岱川躬身:“岱川定当将殿下的话转达给仁领!”

进了屋,先不说别的,连忙抢到周王身边:王上这是怎么了,生了这么大的气!”

李瑾涵睡得香,前世亲手杀了他的梅穆却是别说睡得香了,他正被自己的父亲祖父还与祖母三堂会审呢!

赵文柏的面色不动,倒是眼底有了几许动容:“纵是如此,你也唐突了,退下领二十军棍!”

那王公公听了李瑾涵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心直直坠了下去,倒是没有想到秦王赵文柏突然出声:“看在瑾涵的面上,今日就饶了你!快滚!你们,把手松开,让他自己走出去!”下之意,到底是将王公公最后的颜面给保住了!

——许是周王无数次的索取早已一点一点地消磨了李瑾涵的亲,李瑾涵被周王设计所杀又将李瑾涵心中对他的感进行了全面阉割,而现在小梅氏的话,将李瑾涵心中仅存的一点亲全部消磨殆尽!

那几个人见李瑾涵并无大的动作眼中有些失望,只听了李瑾涵的话却仍是争先恐后地前去禀报,李瑾涵在他们身后,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李瑾涵慢悠悠地又加了一句:“只是我的病虽说好了不少,到底还有些不舒服,走路都能让人看出不妥来,这样的话……”李瑾涵冲着李锦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要是让父王看到了,怕也是要觉得难受的!”要知道,自己的伤可是周王下令打的!

“隔夜仇”?!“陷害自己的嫡长子”?!李瑾涵刚刚从久别重逢的绪中回转,就听到蒋芝说到周王李浩,听到蒋芝为周王说话李瑾涵心中暗暗冷笑,刚要打断蒋芝的话,李瑾涵就听到了“秦国国主”四个字!

若是说李瑾涵这一辈子最看重的人是谁就是李瑾涵自己都是说不清的,可是就连外人都可以肯定,李瑾涵这一辈子最为看重的地下之人就是因为生他而体弱多病缠绵病榻恹恹而死的大梅氏!

李瑾涵见了两人欣喜的脸色,心中不由想起前世岱川等人面对自己时面色凝重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前世着实是亏待了他们,现在自己已经转世重生了,自然要对他们好一点!

李瑾涵既是这般想着,行举止间更是和颜悦色:“岱川,周王要如何对付我你查清楚了吗?”

听到李瑾涵提到来,岱川顿时有些生气起来了,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殿下,不,领……”岱川是自幼便被安排在李瑾涵身边的,叫惯了李瑾涵“殿下”,一时之间改不过口来。

李瑾涵也是听人叫他“领”便觉得别扭,含笑道:“岱川,还是叫我殿下吧,你说得舒服,我听得也是舒服!”

岱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也别说,叫李瑾涵“殿下”就是比叫李瑾涵“领”顺口又顺耳,岱川说话也并不磕巴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说完了。

岱川用半个时辰说完了,李瑾涵的面色已经变得凝重起来:“这么说来,周王在这十几年间,已经往狼吞军里面掺了不少他的人?”狼吞军是李瑾涵现下手里最为重要的力量了,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况出现。

梅紫启连忙道:“殿下放心,狼吞军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忠心于殿下的,那些小人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徒,只要殿下一句话,狼吞军照样是殿下的狼吞军!”

岱川也在一旁笑呵呵地道:“我们可是楚太傅一手建立起来的狼吞军,怎么可能被周王李浩那个昏君控制!”

李瑾涵对着岱川与梅紫启欣慰一笑,只是声音却是渐渐转沉:“正因为有着许多人不受周王的控制,周王才想着将秦王赵文柏扣留,引起两国交战,将那些不服他的狼吞军的将士都送上战场,这样,狼吞军就只剩下忠于他的人了,呵呵,他以为被抽去了骨头的狼吞军还是狼吞吗!”

李瑾涵想起前世——前世的李瑾涵没有同意秦王的求亲,两国也爆了大战,狼吞军在那场战争中可称得上是骁勇善战,只是,待到战争结束后才现,狼吞军十不存五!

前世的李瑾涵只以为是他自己的过错,只是现在的李瑾涵想来——那又是周王的阴谋!

李瑾涵紧紧握起了拳头:“我本来以为将周王暗中栽培的替身全部控制住,又将那些被代替了的臣子全部救出是已经算是给了周王一个大的教训了,现在看来,周王该受的教训还是少了点!”

岱川对周王李浩早有积怨,过去碍于李瑾涵不敢多说多做什么,现在一看到李瑾涵的模样,岱川就兴奋起来了:“是啊,殿下,岱川看周王就是受的教训少了些,先王在的时候护着他,先王不在了,咱们狼吞军看在殿下和王后娘娘的份上护着他,等到咱们狼吞军对他积怨已久不愿受他驱使了,殿下又长大了,还护着他!那个周王啊,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的,就是欠教训!殿下,你想怎么教训他,岱川都听您的!”

与岱川的兴奋不同,梅紫启的面上却是充满了担忧,担忧到了最后变成了忧虑,梅紫启不由呵斥了岱川:“岱川,你先下去!”

岱川有些纳闷,只是梅紫启的话他向来是最遵守的:“是!”

岱川疑惑地走了,李瑾涵可是并不疑惑:“舅舅,我从前虽说将与周王的父子之看得是特别的重,现在猛然之间放弃了,但是,我还没有到性大变的地步,毕竟,人都是要向前走的,我不会为了周王的所作所为、一一行而彻底地放弃了我自己的!”李瑾涵知道,梅紫启是担心自己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将对周王报仇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梅紫启看着陶然亭内只有自己与李瑾涵两个人,索性也托了一回大:“瑾涵,你外祖母走得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什么,也就没有办法说些什么让你外祖母走得安心的话,可你娘亲走得时候,我已经是狼吞军的仁领了,我在你娘亲的病床前跪着了誓,要让你一生平平安安地长大。当时我还是个青年,志得意满意气风,只以为这个世界上只要我想做的事我都能做成!”

——梅紫启为了劝说李瑾涵,都决定要将自己心中最深的伤疤都揭下来。

只是梅紫启虽说决定了要将他自己的伤疤揭开,心中到底还是难过,定了定神方才继续说下去:“只是,我到底是错了,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是人不能做成的!我本以为周王昏聩,一个昏聩的君王是没有胆子插手狼吞军的!只是,权力让人迷失!周王突下杀手,我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只能让你被周王和小梅氏那个毒妇养大,小梅氏口蜜腹剑将你哄得团团转,哄的你为了周王和小梅氏还有他们那个奸生子李锦哲做尽了一切事!瑾涵,舅舅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劝回你!瑾涵,是舅舅对不住你啊!”

梅紫启这么一说,也勾起了李瑾涵心中的伤心事,李瑾涵的眼眶也不由湿润了:“舅舅,说这些做什么!一切不都是过去了吗?!”

梅紫启却是正色道:“不!一切没有过去!瑾涵,你虽说被周王伤了心,可是这个世上周王这样人面兽心的人到底还是少的!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将所有的人都当成了像是周王那样的人!你以往做事,就算是周王再逼迫,你出手还是留了三分余地,可是现在呢,你的行为狠辣无,狠辣无啊!”说到最后,梅紫启的话语里面充满了痛心。

李瑾涵听到梅紫启的话,刚开始还想着反驳一二,只是搜肠刮肚半天,李瑾涵也想不出什么事可以证明梅紫启说得是错的话,只能不语。

梅紫启接着说道:“瑾涵,你现在做事狠辣无,确实比以往办事顺利了许多,只是狠辣无做事所能得到的是一时的惧怕,而遇事三分余地所能得到的则是一生的平安安康啊!”

李瑾涵心中震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已经不知不觉跪在地上的梅紫启扶起来:“舅舅的话让瑾涵如雷灌顶,舅舅放心,瑾涵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记得舅舅的话的!”

听了李瑾涵的话,梅紫启却是丧气地摇头:“瑾涵,你可要真的记住今日的话啊!”

李瑾涵闻不由在心中咋舌——自己的舅舅在梅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到底是能够当上仁义礼智信中的仁领的人物,对人对事的敏锐绝非寻常,李瑾涵自认自己也算是掩饰绪的高手了,梅紫启却能轻易地从自己的语气中觉出自己还有些不服气,不对,不是不服气,李瑾涵知道梅紫启说得话都是对的,只是李瑾涵前世为了周王等人付出一切却被残杀,而作为刽子手的周王、小梅氏、李锦哲却是活得高兴,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李瑾涵不甘心!前世不甘心,今生也不甘心!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瑾涵说起了旁的事:“舅舅,我娘亲的嫁妆现在都在梅府吗?”

梅紫启见着李瑾涵不想谈了,没有办法只能顺着李瑾涵的话道:“不错,小梅氏担忧大妹妹的嫁妆在王宫中太过于引人注意,索性就全都放到了梅家,由小楚氏亲自掌管!”梅紫启是梅德和大楚氏的侍女所生,是梅德的庶长子,大梅氏与小梅氏在礼法上都是要称呼梅紫启一声“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