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她被关在这个地方数日,说起来,也是托了太后的福。

“是。”禇思远哑声回答。

三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驿站旁边新建了酒家,马路对面的庄子换了掌柜,车水马龙,他还记得回家的路。

每隔四五日德妃和良妃二人会前来向她禀报宫中事务,七月底,禇芷聆养病两个多月后,她的膳食里开始出了问题。

他刚迈步,舒季清的声音传来,“天色确实不早,即太医在宫中的时日也还有不少,改天,与朕好好说说这到底是受了何种恩惠。”能够让人报答到这种程度。

“受人之托。”似乎每一次褚芷聆的问题他都能够用这四个字涵盖,即墨抬头看着她,眉头微皱,“娘娘如今不宜久坐。”

皇后娘娘情绪不佳,凤阳宫上下都感受到了,更是伺候的小心,褚芷聆这一养胎几乎是密不透风,御膳房里的吃食是专人做的,片刻不离身,一做完就由瑞珠她们亲手拿过来,中途也不停留,就是凤阳宫内煎药都是有两个宫人守着,一个离开了另外一个就得时刻盯着。

不过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也足够因为瞩目,在辽北和淮河交接边境一路过去比进入辽北安全的多,不过这儿的百姓生活的并不好,一路过去,眼睛看得到的,都是低矮的屋子,有些是破旧的像牛棚子一样的房屋,风稍大一些就要揭出了自己的想法,“清剿只是一时之间,以后还会有,不如招安这其中实力最强的,与朝廷一起把其余的山寨全部清除,只留一个,或者留两个以此相挟,辽北这边可能太平许多。”

褚芷聆是有过怀疑,桂花酥中的花生粉是上蒸笼前就被加了的,据那个御厨说的分量和尝不出来的程度,添加的不会过多,秦德姬的脸过敏的如此严重,其中肯定加了别的,如今东西都吃完了,到底有没有加,谁派人加的并没有证据。

褚芷聆在门口站定,忽然屋子里发出一阵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褚芷聆第一反应就是推开门去,一只黑猫跃上窗户,对她对面的窗子上跳了出去,窗扇晃动,地上碎了几只架子上的陶瓷。

“自朕登基以来,禇丞相的作为母后也清楚,通敌叛国的罪名,他如何担当的起,捏造假信件,诬陷朝廷重臣,此等大罪,自不可姑息,母后,您刚刚也说,需要公诸于众,可禇家已经家破人亡,这又该如何补偿。”舒季清又把话题绕回到如何补偿上去,错了就是错了,他也不能为了太后的脸面而不把这案子的真相公诸于众。

“本宫不记得了。”半响,褚芷聆淡淡的开口,“齐大人所言之事,本宫没什么印象,若无他事,齐大人退下吧。”

官官相护,俨然成了土皇帝,日子比身在恒安城不知道逍遥了多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这草菅人命的事,竟然是一个二品官员眼皮子底下纵容出来的。

“所以你就能理所当然的利用我,让我替你嫁入宫中,是么。”禇芷聆抽回了手,敛去了眼底的波动。

“母后,圣旨是儿臣所下,并非儿戏,也不是把皇家的颜面置之度外,婚姻大事亦是要求得同心,这个姑娘身家清白,入府做丫鬟也是为生活所迫,本性善良也是个聪慧的女子,与二弟两情相悦。”舒季清说完,太后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她看着他,又看了看身侧的褚芷聆,“你这是在埋怨哀家没有让你求得同心,下了懿旨赐婚你与皇后,如今是要让季泽娶一个两情相悦的,不继了你的步伐。”

褚芷聆让玉茵把汤药放下,走进内室瞧了瞧,恭婧王躺在床上,脸颊发红,那是烧未褪去的征兆。

“娘娘午睡时中了毒,凤阳宫的所有人如今都在司教所里受审。”这个嬷嬷扶了她躺下,把她昏迷之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褚芷聆轻轻摆了摆手,嬷嬷带着宫女退到了屏风旁,她看着床头,中秋夜舞女险些摔跤,宫女意外死亡,如今是她中毒,入宫不过半年的时间,事情一件接连着一件。

舒季清尝了一口,放下勺子看着对面的褚芷聆小口吃着清粥,眼底一抹宠溺,就是这样简单的画面,舒季清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昭仪娘娘,那您也得使把劲儿了,皇上昨夜还留在凤阳宫呢,您一定是彻底未眠吧,啧啧,也是可惜了,等您侍寝了,臣妾一定第一个来恭喜您。”范容华能屈能伸,还真是恭恭敬敬给她行了礼,带着自己的宫人,看到齐昭仪脸色变了,更是得意,转身回春晖宫去了

施丞相不语,这施立轩似乎是不吐不快了,神情一抹戾气,“妹妹说不嫁给皇上爹您就答应了让褚家那丫头替她,爹您也宠的过头了,如今这样今后要怎么收场。”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之罪,禇芷聆好歹是皇上心上人,这施家暴出这样的事,皇上还不是欲除之而后快。

“受人之托。”说着她被扶着坐下了,还想问受谁之托,禇芷聆发现旁边没了动静,他已经走开了。

是人都不喜欢受人牵制,尤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舒季清心中早就有了人选,怎么会听太后这些话就改了主意,末了,语气淡淡,“许家当年有恩,朕这些年来也不曾亏待,既然已经安分这么些年了,继续安分着才能在现今的情况稳定一些朝纲,齐家有罪,但如今没有定,齐太傅如此,也不急,至于丞相人选,儿臣心中已有人选。”

太后脸色微变,“这么说,皇上是看不上许家了。”

“母后严重了,许家对朕的帮助功不可没,只不过朝堂上的事,什么人适合什么位置,儿臣要来的比母后清楚些,母后大可放心,许家忠君,儿臣绝不会亏待了许家。”舒季清话也说到头了,朝堂之事后宫不能插手。

太后阴沉着脸看着皇上离开,随即命人出宫,只不过没等她在皇上这边如愿,那头突如其来的一桩事,又搅了她的心神

大长公主府驸马爷出事已经有两年了,本来是毫无希望的伤势,竟有救了,能站起来了。

驸马爷当年事情重查,确切的说一直是暗中查,如今有了线索摆上台面了,不仅牵出了许家,还牵出了太后。

李太妃进宫告状要说法,一怒之下,把当年皇上抱养到太后身下的原委给抖了出来,尽管别人说这是信口雌黄,可这件事在恒安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甚至还有人站出来说知道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太后再也没精力去顾皇后的事。

李太妃泼辣的性子和当年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入宫之前是家中庶女,与皇上生母淑太妃虽是姐妹,但嫡出的淑太妃温婉贤良,和李太妃是鲜明的不一。

延寿宫内,李太妃比坐在那儿快气背过去的太后还要愤慨,她是直指着太后,身旁的嬷嬷拦她又不能伤她,场面看上去有些混乱。

“我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不敢害我,那我是一直和你作对,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别人保管把这罪定在你的头上,你要名声,要贤声,这就让我活到现在了,可姐姐没这么好运,谁让她生了儿子。”

“李家之所以送我进宫,就是为了帮助姐姐照顾皇上,这入宫的建议还是你向先帝提的,多贤良,都不曾想过把孩子抱养到你的膝下,可等姐姐病重过世,你却让先帝把孩子给你,这么些年来你把这名声也挣够了,说什么拦着许家不让外戚壮大,你不就是怕皇上亲近李家这个亲外祖家。”李太妃说起话来就是倒竹筒似得,她心底里是恨透了太后,当年若不是太后提议,她本是可以嫁人做当家主母,生的是嫡出,做得了主,哪里像现在。

太后一辈子都在要好名声,先帝在时是个贤良的皇后,尽管无所出,先帝还是念着情分把大皇子养在她膝下,她是被接受的,先帝走了之后拦着许家,给皇上开道,其实呢,说是为皇上,不如说是为自己,当年那样的境况下,许家若出头,一旦皇上羽翼丰满,保准是第一个被铲除的。

“够了。”太后豁的站了起来,身后的嬷嬷搀扶住了她,太后森着脸看着她,“跑来延寿宫闹事,可真是哀家对你太宽容了,胡言乱语搅的流言肆起,身为太妃做出这样的事,丢的是大长公主的脸,来人呐,李太妃得了胡语症,扰乱宫闱,以下犯上,目无遵法,把她给我拿下,掌嘴五十!”

“你就算是毒死我也要说,姐姐当年还有活头,是谁假借名贵药膳却送阴寒之食过去,是谁在先帝面前说想念没来得及到这世上的孩子,是谁在先帝面前说了我不善为人母,还抱走了大长公主。”李太妃奋力挣扎,那边孔武的嬷嬷已经拿着掌嘴的板子过来了,李太妃愤恨的瞪着她,“话早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如今他不听你的,以后你这太后的宝座,可得多加点褥子免得冻着。”

话音刚落,啪一声下来,直接把李太妃打的息了声,嘴上红肿。

很快就是第二声第三声,那板子又快又狠的落下,没出十记李太妃就被打出了血,嘴角两侧都肿了。

等到皇上赶到的时候,这已经打了四十几下,嘴边血肉模糊。

“住手!”皇上身边的侍卫即刻上前拦住了那嬷嬷,李太妃憋着最后一些力气看了皇上一眼,嘴角还想扯出点笑来,可这惨不忍睹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渗的慌。

李太妃晕了过去。

没等皇上开口问什么,这边太后娘娘一个瘫软,也昏了过去

随后李太妃被送回了大长公主府,跟随回去的还有皇上派的一名太医,而这边,太后娘娘昏迷过去有半日了,还未醒来,太医诊断是气急攻心。

皇上在延寿宫留了一会儿,回到景殿宫,刑部尚书已经把一些查问到的证据呈递上来,关于施家的,关于齐家的,还有关于驸马爷两年前的案子。

禇家翻案的时候皇上苦于证据不足,也为了避免广甚的牵连影响太大,所以一直没有动施家和齐家,如今正是好时机,皇上不可能放过。

刑部尚书何大人说完这些事,神情里有了些犹豫,舒季清抬头,“何大人还有何事禀报。”

“皇上您命属下去查恭婧王遇劫一事,就在昨天下午,恭婧王亲自前来刑部,说是无需属下继续查。”

舒季清神情微动,“既然王爷不想追究,这件事你们就不用再往下查了,驸马的事查的如何。”

何大人常出入宫中,太后昏迷不醒的事他已经有所耳闻,“已经查实,是许家三爷请人做的。”

舒季清拿着奏章的手一顿,轻放了下来,眼神黯晦,“既然证据确凿,拿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