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才知道,那些人原来是内刑司的人。一起的几人,俱都指认虎子。虎子当即被拔了舌头,她吓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德妃端坐在塌上,膝上放着一件中衣,只剩袖口几针,就快完工了。这是成帝的寝衣,断断续续已经做了二个来月。因长时间坐着,肩膀酸得厉害。这是年前落下的毛病。自平儿去后,她经常整夜坐在窗边发呆,可能受了风,只要坐得久了,右肩就酸酸得疼,今日愈发明显了。她想起成帝那步满血丝的眼睛,就心疼,知道他定是睡不好。蝗灾是过去了,可是这天还旱着呢。

她再度双手探入,全然不顾衣袖袍襟全是污泥。没有,再摸,摸到了,捞了捞,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双手一使劲,往上一提,哗啦一声,带上来一大团东西,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许久才爆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

不过她也很是高兴,懒得取笑欣妍,只对小全子等笑骂道:“你们倒是跑得快,一转眼就没影了。叫我们一阵好追。”

“顾才人”,傅玉衍遥遥抱拳,继而大步走到圆桌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轻轻地放在桌上,单手推至桌中央,温和地一笑,示意欣妍坐。

继而又想到父亲,对了,父亲那里怎样?潥县本就贫穷,全靠天吃饭,如今再一旱,该不会爆发民变?……

屋子内欣妍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她早醒了,只不过,昨晚没睡好,懒懒地,不想起床。

李氏早红了眼眶,强笑着,抖动着嘴唇,一步一步往前挨。

“娘娘,可是嫌苦?奴婢刚在里头加了糖霜”。高姑姑笑着说。

三人低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收完最后一根线。顾欣妍拿起鞋子,在亮光处仔细端详,自己也很喜欢。葱绿的鞋面上用黄色的丝线描着芙蓉花的图案。转动间,花蕊处银光闪烁。

“当然,这是翡翠呢,是上好的玻璃种!”

今天在大殿上讲得那番话也不全是为傅芳菲解围而说。

傅芳菲额头洁白细腻,玫红的花钿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两汪雾蒙蒙的眼睛。众人心里不由一声赞。

不过,后宫女子,除了夫君就是孩子了。想到二皇子,她不由弯起嘴角笑了起来。看看李修容,语声轻快地说:“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里间,淑妃一边更衣,一边用眼睛向大宫女玲珑询问。玲珑近前,附耳说了几句。淑妃眯一眯细长的丹凤眼,“哦”了一声。

傳玉衍嘻嘻一笑,“与几个兄弟去东郊赛马了。”

傅芳菲不舍,起身送到门外。兄妹俩并肩望外走。欣妍从窗前望出去,秋日的阳光照在俩人身上,男的英挺,女的俊俏。

小全子偷瞧了安琴一眼,不安地:“主子,不碍事的。”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对傅芳菲说:“我既吃了你的蛋,也得表示表示不是。且等着。”说着,招呼环翠往小厨房去。

她顶着一众目光回到位上。傅芳菲隔着台子,朝她挤眉弄眼,她微笑不语。

淑妃低头偷瞄了一眼皇后,连道不敢,站在太后身侧,并不落座。高皇后眼神一黯,装没看到,起身复又出去了。

欣妍对环翠说:“这么好的去处,干坐着着实有点浪费,你去屋里把我那绣绷子拿来,我再绣两针。”环翠应了,刚跑出林子,就匆匆缩回头:“主子,李修容过来了。”

高晞月屏退侍女,上前一步,轻轻地靠在成帝的臂上,轻声说:“好久没画了,手生了。”自朱晟出事后,她有好几个月没有拿过画笔,这还是刚前两天,一时兴起画的。成帝一窒,沉声说:“晟儿还好吧!”

傳芳菲抿着嘴,摆摆手,靠着沫儿往前走!

欣妍一喜,一把抓了傅芳菲的手,急:“快说!快说!”

一个盛装丽人亭亭立在灯下,一脸不屑,傳芳菲悄声说:“这是王充媛,和我们一起进来的秀女。”欣妍恍然,两人一起行礼。

欣妍看一眼正殿半敞的窗户,推辞说:“不了!娘娘的糕点必是极好吃的,可惜刚刚才吃了一肚子的茶,这会子涨得慌”。

成帝平声:“起吧!”

“祖母”,顾欣妍心头酸涩,扑到老太太怀里,悄悄擦掉溢出的眼泪!

顾大太太李氏既要照顾老太太,又担心狱中的丈夫,强撑了月余,也累倒了。

想着复又拽出那块帕子,展开,是块细棉布大方巾,蓝白格子。一般大家公子身边都会备几块这样的帕子备用。这块应该是新的,折痕很是明显。

她又看了一回,折好,塞回去。埋头专心抄起经书来。

寺里的日子很是枯燥,欣妍每天早上陪太后进香,说说话。太后并不多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德妃与太后说,她只专心在一边听就是了。下午基本就待在屋内抄书。抄得乏了,也到院外附近去转一转。

这日,她照例沿着院后那条小径往上走。来时一路行来,树木大都枯黄,萎靡不振。这西华山山高林密,从山上望下去,竟比别处要好些。

欣妍一路走一路看,也不知爬了多远,行至前方一个开阔地,逐歇了下来,这才感觉口有点干。

环翠尴尬地绞着手,往常欣妍都是走一小段路就回,所以她带了两回茶就不曾带了。没想今儿欣妍兴致高,一气爬了这许多路。

她暗暗自责,说:“主子且歇会,奴婢去去就来。”

欣妍看看天光还早,实在有点乏了,不想动。就说:“也好,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候着。”

环翠瞧了瞧周围很是安静,由于封山,并没有其他香客,脚下就是寺院,还能看到几个穿灰衣服的小沙弥在扫地。她放下心来,嘱咐了几句,逐转身快速跑下山去。

欣妍在大石上坐了一会,站起身来绕着周围转了一圈,可能由于干旱,除了高大的树木,就没有其它景致了,逐又坐回原地等着。

正等得不耐,前方传来脚步声,一喜,嗔道:“怎的这许久,要渴死你主子我不成?”说着,提裙跑过去。

拐角转过一个人来,不是环翠,是个男子。欣妍急低头,忽又抬头,怔怔地:“傅将军。”

傅玉衍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顾欣妍,也呆了一瞬,但很快就笑了,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他抱拳:“顾美人怎会在此?”

他抬头看着欣妍,浓眉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幽幽的光。

欣妍没来由地有点紧张,她低头轻声说了句:“傅将军负责这次的护卫么?”

傅玉衍一笑说:“是。”

他心底暗自庆幸,方明辉那家伙找自己换班,自己初时不乐意,在他死缠烂打下,自己才勉强答应……

他看着窘迫的欣妍,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连日来的干旱,很多地方出现了流民。上至成帝下至他们这些官员,都很焦虑。自平州回来后他日日在外奔波。这次因为太后替天祈福,事关重大,成帝担心这节骨眼上,有流民借机闹事,特旨健锐营和善扑营负责这次出行警戒。

今日本不是他当值他轻笑一声,看了顾欣妍一眼。对面的女子身着一身天青色的襦裙,露出底下湖蓝色的绣鞋。一头黑发随意绾了一个发髻,乌鸦鸦地垂在脑后。双手正紧张地揪着裙摆。

他的视线一顿:欣妍细白的手腕上滑落一截镯子。镯子雕工细致,雕的是海棠花。八一中文网启用新网址81xs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