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鸿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踏进车门,转身坐在了秀筠身边。

秀筠岂能忍受梁氏公然对外祖父不敬?刚要开口,却听王氏淡淡道:“家父一生刚直不阿,得罪不少权贵,在党争中受人牵连本不可避免。可若是一味溜须拍马,趋炎附势,走旁门左道,即使求得一时的荣华,也必不得长远。”

她轻轻抚摸着刚刚显怀的小腹,殷勤地凑到秀棠身边坐下,一双天真的眼睛巧妙地掩饰住了满脸的谄媚,好奇地问道:“三小姐,我听说咱们皇上是个大画家,您在宫里一定见识过皇上的画吧?您给咱们讲一讲好不好,让咱们也跟着三小姐见识见识。”

还记得那天听宋姑姑说,崔贵妃膝下有两位皇子,地位又仅次于皇后,虽然宋姑姑没说,但是谁都知道,皇后是太皇太后当年给皇上选的人,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怨恨难保不迁怒于皇后,后宫之中等着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

淑德帝姬笑道:“妹妹也不是那等平庸之辈,又何必妄自菲薄?本宫与妹妹一见如故,愿意与两位妹妹结为金兰之交。”

秀筠送走哥哥才回到清华苑,就看见梁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玉烟盈盈含笑地拿着一封信款款走了进来。

秀筠忿忿瞪着眼睛,鼻尖指着天,正欲开口笑话哥哥几句,无奈想到自己今天有求于人,只得忍耐下去,巧笑如花道:“哥哥每天读书实在辛苦,都累瘦了呢,妹妹看着实在心疼,也不会做别的,只是看哥哥的荷包有些旧了,特地给哥哥做了个新的。”

她放下手中黄卷,百无聊赖,并无半分睡意。她暗自嘲笑自己,以前生活在现代的时候,总觉得那些伤春悲秋的闲词好生矫情,如今自己穿越到此,竟也入乡随俗,生出许多小儿女的心思。

苏婕妤脸颊微红,忙谢了恩,十分欢喜,皇帝大悦。

淑德帝姬笑道:“老太君逢凶化吉,自然会福寿绵长。深宫里长日闲闲,本宫也不过是一时心有所感,眼看着秋风萧瑟,寒冬将至,正是寒梅傲雪的时节了。”

陈姨娘听了这话,不由得脚步一顿,看向苏氏的眼神凌厉起来,充满疑虑。

“这一捧花真的全都给我了?姑娘舍得?那这些花就是我的了,姑娘还喜欢哪些花,我再去采来给姑娘。”

秀筠察觉到洛清鸿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流连之处,脸色通红,忙趁他不防,倏然抽出自己的手腕,转过身去取出丝帕来擦拭额头鬓边的汗水。

当然她的手也被洛清鸿手掌的汗水浸湿了,她把手背到后面,悄悄在裙子上蹭了蹭。

更何况洛家二少奶奶苏雪娥的性子她和周氏也早就打听过了,她们就是等着来看秀筠的笑话。

此时天高云淡,秋风送爽,正是金菊盛放的时节。万龄、桃花、木香、金铃等各色菊花,或深粉,或浅黄,或纯白,争奇斗艳,漫山遍野。比之于孟春仲夏之时的姹紫嫣红,绚丽夺目,深秋里的灿烂是安静而辽阔的,放眼望去便神清气爽,身心舒畅,让人觉得莫名的安稳而踏实。

她一边品茶,一边偷眼打量眼前这位赵小姐。细细看去,只见她螓首蛾眉,丹凤眼,长睫毛,肌肤雪白,容颜清丽,浑身上下虽然没有金银珠宝堆砌的富丽堂皇,却在仙姿傲骨之中别有一种雍容高贵的气质。那种骨子里的富贵是不必靠衣服首饰来支撑和彰显的,只需轻轻的一个举手投足,不经意间的凤眸流转,便让人心生敬畏,甘心拜服。

屏风前挤了一群书生摇头晃脑地念着那几幅上联,各个眉头紧蹙,冥思苦想,嘴里嘟嘟囔囔,额头上渗着密密的汗珠,不知都在这里想了多久,可就是没有人敢动笔。秀筠这么一个大美女挤在他们中间,竟然没有人注意。

秀棠脸红得滴血,恨不得立刻化作自己脚下的一粒沙子。嘉荣帝姬白了那男子一眼,嗔怒道:“这些女人家的事,哥哥何必不懂装懂?就是宋娘子的手艺你又能看出来吗?这是习艺馆绣科状元的手艺,是特地来教我的,哥哥别混说。”

兰儿道:“快去吧,多多摇一些桂花下来,咱们做桂花糕吃。”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只见王氏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梁老太太也不知何意,只好如实说道:“秀筠年纪尚小,未曾许配人家。”

她自嘲道:“果然还是三妹妹有本事,剑走偏锋,反而更多了一成胜算。我朝向来文章鼎盛,只看这次考试就知道了。女子尚且有如此才学,何况男儿?这下子我只好留在家里陪老祖宗吃桂花糕了。”

梁老太太示意丫鬟把梁氏扶了起来,她神色温和,和蔼道:“老四媳妇,你想多了。哪个不要命的敢议论这种话,我第一个不饶她。我知道翠烟服侍你多年,尽心尽力的,如今当了姨娘,更是像姐妹一样了,你自然不会不好好待她。只是想到你身子弱,她做惯了事情,万一累着了,难保不伤了孩子。”

秀筠有点儿羡慕她,为什么兰儿的一见钟情就那么顺利?那么好的男人,仅凭一支银簪便上门提亲,带她骑马,又奋不顾身地去救她的丫鬟。虽然有梅香这样的插曲,可再怎么说也只是个通房姨娘,只能低眉顺眼地伺候她,到底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兰儿的手背上,只当没看见她的脸红似的,柔声道:“既然他这么好,你又烦恼什么呢?”

女官带着众人在院中跪拜叩首三次,秀筠偷偷抬眸,隐约间好像皇后娘娘身边一个盛装华服的女子正在对皇后说着什么,眼睛却看向了自己。

李晏平的脸上覆落了更重的一层阴翳,眸子倏然一亮,他惊道:“你是说,安阳族姬也看上了洛公子?”

若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得以保全,又谈何“永不相负”?何况自己若是宁死不从,同样受到连累的还会有整个洛家。

“这本是小生自己做错的事,原该自己承担,却连累姑娘为此损毁名节,才让此事有所转机,说起来,到底是小生对不住姑娘。”他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歉疚,很快又昂起头来,朗声道:“姑娘敢于如此,是把自己的未来完全交给了小生。小生必不敢辜负姑娘信任期许,此生定要娶得姑娘为妻,白头偕老,永不相负。”

李晏平道:“只有在死了的那个身上搜出一只红玉髓手串,还不知是做了什么腌臜事留下的,别的线索就没有了。向来不过是拦路抢劫的土匪罢了。”说着便伸手从身上取出一只手串递给秀筠。

几个人正说着,只见刚才那个仆人提着一个红木莲花食盒走了进来,满脸喜色。

红菱不情愿地到了一盏茶递给他,云岚接过来一饮而尽。红菱半信半疑地问道:“既然去了这么多地方,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再不然,只要跟着乐阳、安阳两位族姬就是了,这两位都是常出入后宫的,规矩礼数,人情亲疏,她们是最知道的。”

秀筠在书房里埋头苦读,红菱一会儿研磨,一会儿添茶,或是默然独坐,只是不敢打扰。秀筠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昨天看的东西竟然已经忘了大半,眼前的文章也看不进脑子里去,困得恨不能此刻就躺在地上,只想赶快睡一觉。

自从七夕以后,洛清鸿已经几天没来上学了,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情况。关于洛清鸿和李秀筠的闲言碎语越来越难听,也在李晏平的耳边越来越清晰。

洛太太叹道:“还要一年,哪里来得及?”

那手串是七夕节苏雪娥的亲姐姐,当今皇上的宠妃,刚刚被册封为正三品婕妤的苏雪莹赏下来的,在苏雪娥雪白的皓腕上明艳如血,闪动着不可一世的光泽。

一直到了巳时,耳听得天上雷声隐隐,却还是没有落下雨点来。空气里愈加闷热晦暗,让人透不过气来,烦躁不已。

莹润的樱唇被粗暴地撬开,只得任凭男人的唇舌覆压其上,吞吐缠绵。

碧巧忙对三太太赔笑说:“三太太固然心疼侄女儿,但咱们家这么大,上上下下什么事情不得三太太操持着。奴婢也不过是替三太太留心这些小事罢了。奴婢今天遇到的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得老祖宗和各位太太定夺。”

她幽幽地看着一脸谄笑的钱二家的,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红菱的不是和自己这两天的操劳,并不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时而默默颔首,神情却是淡淡的。

钱二家的带着红菱回到清华苑,赵大娘事务繁忙,先回到周氏那里了。

又对赵大娘等抱歉地说:“只好先欠着各位的了。让各位见笑了,哪一房的主子也没有像这样丢过脸的,你们今天只当是长见识了吧。”八一中文网启用新网址81xsw

周氏放下茶盏,轻轻拍拍秀筠的手道:“你理解婶母的苦心,就比什么都强了。”说着朝身边的赵大娘扬扬脸,赵大娘向外面一招手,几个有脸面的管家娘子便走了进来。

钱二家的不敢喧哗,悄悄向屋子里一探头,小丫鬟忙迎出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向西暖阁里扬扬脸。又拉着钱二家的在一张小杌子上先坐了,倒上一盏茶来。

红梅对钱二家的叹到:“钱妈妈,老太太年纪大了,消化不动,我们姑娘这么年轻,哪里受得了?三太太一向慈爱,我看那个陈大娘分明是打着三太太的旗号故意欺负我们姑娘,却让三太太担了个虐待侄女的名声,您说说,这是何居心?”

秀筠眸色深沉,一字一顿,缓缓地说:“当时看到了这一幕,又与两个人都熟悉的人,就只有三哥哥了。”

钱二家的倒不怕笑话,只管欣赏秀筠的屋子,一杯茶整整喝了一刻钟,又东拉西扯,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秀筠都笑着一一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