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看《资治通鉴》,但不是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把书压在文件的上头,封皮朝上,看时也不避人。现在,我把《资治通鉴》放在抽屉里,上面盖着几张过期的红头文件。看时偷偷摸摸,好像干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很很难说究竟是以前的自己更快活还是现在的生活更舒适。至少有些事是肯定的,以前我周围全是下属,我最大,领导离得远。现在领导离得近,下属更多,管我的人也更多。在这里,除了办公室门口的牌子和来办事的人一声“毕经理”,能让我暂时获得小小的满足,我的内心远比从前失落,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失落。

第一:人事部办公室右边财务部,我干的不是那行,自然不是。那就是左边安全部无疑。还好,对一个国有企业来讲,安全和生产并驾齐驱,同样重要,他不属于清水衙门之列。

莫菲心里油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情,她尽量毕恭毕敬的站在他面前,有些撒娇的说:“我妈妈说了,女孩子太懒嫁不出去。”老师傅显然不明白莫菲在开玩笑,他急忙道:“胡说,哪有女孩子找不到对象的。”莫菲不好意思的笑笑,当时他们正站在厂房前的荒地上,老师傅试图把这里弄的更平整,没人注意这一老一少,或者说,他们的渺小根本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兴趣。老师傅从兜里拿一张报纸出来递给莫菲,“坐”他说,然后他自己直接找了处较平坦的土坡坐下,莫菲寻了半天,也找个小小的土包,把报纸小心翼翼的铺好端端正正的坐下,然后说:“上课了”。老师傅一愣哈哈笑两声,脸上的皱纹深的能把岁月拧出水来,他说:“这丫头,我就喜欢你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莫菲苦笑“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继而又困惑“我咋觉得自己什么都怕,胆小如鼠呢?”

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开口,最终,还是莫菲先说话:“多吃点饭,别胡思乱想,这次放假我一定去看你。”那头邹远恨不得找个扩音器来宣布着一消息。他大声喊道:“真的?”莫菲答:“真的,傻瓜”这声傻瓜叫的软绵绵温柔极了。邹远在那头高兴的癫狂:“宝贝,我太高兴了,我挂电话了,我上班呢”。电话挂断了,从前一直是莫菲挂断他才会依依不舍的压掉,今天莫菲深刻的理解了一个成语“喜形于色”。

莫菲有气无力的回嘴:“是啊,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莫菲算下时间尚早,有心激陈嫣清醒。她突然大声喊道:“地震了,起床,懒猪――!”

莫菲:“不看了”

我配合着感慨:“现在工人也不好当。”这句话我是替莫菲说的。领导端起茶杯:“小毕,喝水吗?自己倒”。我赶紧摇头“不喝,我不渴”。我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我起身,对领导说:“领导你忙,我不打扰了,办公室还有好些事。”他显然对我的识趣很满意,朝我摆摆手,笑着说:“这样好,抓紧工作,有什么问题要多沟通,年轻人大有可为啊。”说完,他又朝我摆摆手,我转身正准备出门,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领导说:“请进”,来人推门,我一看,是领导秘书小孙,我们彼此微笑算做打招呼。然后我出门,办公室谈话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其他的,私下再找机会吧。小孙在我身后轻声把门掩上,里面传来了小孙毕恭毕敬的声音:“领导……”

邹远:“只能请假”

反正,那位师兄不仅在实际中帮了我许多,更重要的,他帮我渡过了心里的坎。他在我做人还昏昏沉沉之时就告诫我不要羡慕他的能干和肯干。他说:“顶个屁用。”他又换句话说:“能干和肯干,也就是屁大的作用,不放于身体无益,放多了既招别人讨厌,又危害社会”。我被师兄的粗鲁震惊,斯斯文文的师兄曾被无数同学描述成和“江南闺秀”一样雅致内秀的男人,你听,他们都不说“女人”,而要用“江南闺秀”这个词,便可知他从前是怎样一个风花雪月的儒雅之人。他对我的震惊毫无反应,他只是一手拍拍我的肩,一手扶一下有些滑落的金丝眼镜。“领悟啊!希明,你还年轻……”想起来,这句话现在的领导也时常对我讲。唯一不同的,那年我二十五,今年我三十五。

莫菲:“实在无聊了,就想想我呗。”

人人都想成为king或queen,莫菲和余青青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

然后她看着她挂掉电话,迅速整理衣服,梳头发,描眉,扑粉……动作和从前一样绝不拖泥带水,全程控制在三分钟之内。

和莫菲不同的是,虽然也和男友分了手的韩天桢更直接的多,她和另一半总是争吵,冷战(瘦小文静的韩天桢是不会打架的),分手,再和好,出去约会,吃饭,玩乐。只是回来后韩天祯都会自怨自艾,恨自己不争。就是这样两个女子,恰巧落寞,恰巧悲伤,彼此惺惺相惜。她们是对方的慰藉和借口,她们是倾诉者和聆听者,她们有同样的理由不快乐,喝酒,发呆或发疯。

“经常买”

“这么贵,能不能便宜点?”

顺理成章,莫菲的母亲请邹远去家里做客。莫菲家邹远以前也去过,但邀请者是莫菲,这一次却大不相同,等待期间,邹远惶惶不可终日。邹远其人,性格内敛而羞涩,也算是个务实者。早早觉出了自家和莫菲家庭的差距。这种差距虽不似法拉利和奥拓之间那样无可比之处。但寻常的百姓人家,也自是要分个三六九等。就单是莫菲家一单元12户,工作性质雷同,收入无大差别,也要排个一二三出来。

“温暖的……”

我故意忽略她的目光“我怕你跑了,你连鞋都穿好了,是不是我再晚回来一步,你就又消失了”?我握住她双手,“你这样不见了,我很难受”。

“怎么会?”她笑“习惯了就好”。她说话很慢,字斟句酌。

“为什么换手机号?”

“想换。”

我把她的手握的紧紧的“你讨厌我,恨我吗?”

她收回目光看着我的脸,我们彼此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不”,她轻靠在我肩上“sunny,我曾那样爱你”。眼泪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为什么要让我再看到你?”她断断续续的说“你很残忍,你好自私”。她抽出手来抱着我,她的手紧紧抠着我的背,她用着全身的力气,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我依然清晰的感到她的指甲嵌入我肉里,很痛。可这样真好,这样会让我的心不那么难受。“你干吗要找我”她翻来覆去说这句话“干吗让我再看到你”。她哭得很大声,毫无顾忌,好像一个孩子丢失了她心爱的宝贝。我轻轻拍着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悲伤“可是莫菲,我该到哪里去寻找你不见的宝贝,我把她弄丢了,我故意丢了她,可我是无心的”这些话我说不出口,我是真的怕莫菲恨我,我只能一遍一遍的对她说:“对不起”。是的,莫菲,对不起,为过去,为今天还有未来,我所做的一切,对不起。

告诉莫菲我调工作的事,莫菲没有太大反应。只说“我知道”,这个消息是韩天桢告诉她的,就在那日,韩天桢因我要求叫莫菲吃饭。心情大好的韩天桢把莫菲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主动讲了出来,讲的那个把他当做花边新闻娱乐娱乐。听的人却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去还是不去?”韩天桢岂知自己轻描淡写的提问,给莫菲内心带去烈火般煎熬。她在我走第一日搬走,第二日换卡,她拼命的遗忘,躲避与我有关的人,她不停的洗澡洗衣服,找朋友聊天玩乐,看奇怪的书,唱歌,喝酒。她有时忍不住想探听我的消息,但冷静以后把自己藏的更深。“去还是不去?”韩天桢问她,她回答“有事,不去了”。她怕韩天桢多事,还故意安慰“以前大家在一块儿上班,我混在里头还好说,现在又不是一个单位了,再说今天不是你们纯内部的活动吗?我去了也不太合适,他也就那么一提,不必太当真了。”她的理由说的天衣无缝。单纯的韩天桢对此深信不疑。演戏演太久,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戏里戏外谁真谁假,更何况是看戏的人。

她安慰我:“没事的,sunny,你不要急,会好起来的。”她果真是了解我的,她把一切都看得真真的,她没有傻兮兮的恭喜我,追问我什么时间扶正之类。她是如此懂事,让人心疼。

12月,今年的光荣榜上没有我的名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在这种时候挪了地儿,自然是要有所牺牲。我心里早有自知之明,但却还是觉得窝火。越是别人喜气洋洋的之时,我越是显得灰头土脸。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大李成了我肉中刺,眼中钉。这全无什么道理。我若有本事,自是可以学前任到他处快活,而他,若是命好,也早早高升。也不必在这位置就扎下根。我私下旁敲侧击的问他的动向,他每次都一副欲言又止高深莫测的模样。领导那里也不好有太勤的走动,逼得急了说不定会落个“不懂事”的印象。找了几回小孙,厚着脸皮送东西给他,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兄长的尊严面子之类。我只恨自己一开始和小孙保持的那种近不得远不得的关系,彼此不甚了解,却平白留了许多有原则,有本事,还自得其乐的印象。小孙对我的改变接受的坦然,我想他悟的比我早,只剩我一个人浑浑噩噩罢了。他很含蓄的答应“会留意”,对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满意,但我想他大概在我面前也不好意思流露出太功利的一面。两个人长久以来以君子的身份惺惺相惜,一下子不适应是当然的。

“愚蠢”,我骂自己。只盼望现在还为时不晚,这辈子我尽干些亡羊补牢的事了。

近来莫菲喜欢上了刘若英的歌,一首《很爱很爱你》先是反反复复的听,继而我的闹铃声,手机铃声都被她设为了这首歌。对这事,我没什么意见。因为通常她沉醉其中时我都在想如何杀出重围。她有时会问我“你想什么呢?”我装作无辜的样子“没有啊”。这是男人自我保护的本能,绝大多数男人都有因为没有专注女人的问题而被骂的经历,我自然不例外。莫菲对我的回答大多数是沉默,偶尔她心情较好,就会调皮的把耳朵贴在我心脏的位置,她说:“你想什么,我一听就知道”。每次她听完都会很认真的告诉我:“别想了,歇歇吧,太累了”。她如此了解我,让我怀疑我们已相识几生几世。

她问我:“这歌好听吗?”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嗯,还行”。她又问:“你知道她在唱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后来有一天,她专门把歌词抄下来给我,让我边听边看。

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事

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

求时间趁著你不注意的时候

悄悄地把这种子酿成果实

我想她的确是更适合你的女子

我太不够温柔优雅成熟懂事

如果我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

你也就不再需要为难成这样子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

我才安心

看著她走向你那幅画面多美丽

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

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