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渊看凌弈轩一眼,才道:“睿渊家中老母亲早年患湿毒,请尽京城大夫都不得治。这次睿渊来洛城,除了恭请四爷前去参加老母亲寿宴外,还想请嫂夫人看看这常年不治的湿毒,素闻嫂夫人曾在宣城治好不少这样的病例。”

这样一想,她挣扎了一下,将身子缩到被窝里,盖住所有的春光:“少主今夜在这歇下吗?”

“气你?”凌弈轩盯着他那双已经萎缩无力的腿,剑眉一挑,掀唇:“我犯不着气你,你该最明白我为什么要娶这些妾室,又为什么在你屋子里摆这两口黑坛。”

擎苍没做声,剑眉一耸,双眸微微眯起。

“大小姐。”守在门外的云浅将门里的情况听了个大概,目送完那白色身影离去,忙踏进门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夜深忽梦青纱帐,马蹄浅,遥相见。

“三日寒。”

“噢?”虽然隔着帐子,但她可以想见男人挑眉的模样。

“就是一种寒毒,毒发时身体时冷时热,极似风寒,但风寒药根本无效。而后身体会渐渐僵硬,变寒,直至成冰人。这是一种几乎绝迹的寒毒,解药只有凤翥宫的那个疯婆子有。”

“你是说,鬼面婆在掳她过去的时候就给她下了寒毒?”

“根据夫人中毒的时辰推算,应该是的。”

凌弈轩的脸色这才变得异常沉重:“还有其他解药吗?”

“没有,鬼面婆要杀这个人,就绝不救这个人。不过以老夫对鬼面婆的了解,她一般不会用毒杀人,而是用她的拐杖杀人,除非她的拐杖杀不了人了。”

“你是说另有他人?”凌弈轩望望屋子里的四周,唇角微微勾起来。

“老夫不敢断定。如果真的是另有他人,那这个人也一定会有解药。”

“好,你先给她止寒,我看她受不住了。”

大夫揖手:“请爷赐罪,老夫无能为力,不过爷可以用内力给夫人暖身子。”

“好了,你出去吧。”

“是,老夫这就退下了。”

等一众人等走出去,凌弈轩撩开帐子,默默盯着轻雪那张惨白的脸。只见轻雪脸蛋已开始发青,唇瓣纸白,娇弱的身子裹紧锦被不住的发抖,如秋风后划下的落叶。

他弯身抱起她,扯开她裹得死紧的被子。

“冷!”她抓着不肯放。

他不置一语,还是伸出手将她的救命锦被扯开了,点了她背部两个x道让她打坐,双掌运气贴上她紫白的雪背。

运气一会,等那肤色恢复白皙血色,他才放开,看了看那娇嫩无瑕疵的一片,搂着她躺下,任由她抱紧他的腰汲取他的体温。

他回搂了她,薄唇贴着她的额:“你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第三十五章

“主子,梓蓝刚才过去听莫儿说,爷改变主意在二夫人那歇下了。”夜深人静的庄院,蓝衣小婢梓蓝小碎步跑进那妲儿房里,手中夜灯一搁,利索给主子挽青丝:“二夫人病了,刚才爷给请了严大夫……既然爷不来,梓蓝就伺候主子歇下吧。”

“不,给我将发丝挽起来。”那妲儿银牙一咬,没有发脾气,伸手取过衣架上的衣裳穿上,“我出去一趟,你给我守着。”

“嗯。”

那妲儿这才揽了浅色披风往外走,穿过长长的走廊,拉开后门的门闩。而后走进庄院后的一片林子里,寻着深处那阵音声。

只见前处那棵横卧的树枝上隐隐约约躺了个白影,纯白色的袍摆吊在银色月光下随夜风一摆一摆,一双修长的劲腿一伸一曲,模样十分惬意。他漂亮的手指捏着一片薄树叶,贴在红唇边,轻轻吹响。

“尊主,妲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云轻雪使了三日寒,凌弈轩此刻正在帮她运气暖身子。”

“做得好!”白衣男子朗声一笑,从树枝上轻佻佻跳下,而后优雅走到那妲儿面前,用指捏起她纤细的下巴:“小妲儿,这个过程没有夹杂你的私心吧?本尊说过不准取云轻雪性命,只需使少量三日寒就成。”

“妲儿不敢!”那妲儿忙将双眸垂下去,做出一副卑恭状:“妲儿已按尊主的吩咐将解药送到了她房里,三日寒的用量也不大,只是夹在香粉里,让云轻雪吸食了一些。”

“好,本尊相信你。”擎苍这才放开妲儿的下巴,转身走回横卧的粗壮树枝处,潇洒坐上,左肘搁在膝盖上,逗弄他的猎鹰:“小妲儿,你应该最明白本尊为什么将你送到凌弈轩身边,你只是解药,细作,不要有其他非分之想,也不要妄想伤害轻雪……”

“尊主。”那妲儿诧异抬起头,想说什么,却终是红唇抿了抿,道:“那条银蛇出现了,差点要了妲儿的命。”

“瞧把小妲儿吓的。”擎苍反倒轻快笑出声,红艳艳的薄唇向上弯起,将他那只猎鹰放飞,“好了,你回去吧,那条蛇以后不会伤害到你的。”

“尊主,妲儿……”

“说吧。”他的心情有些出奇的好。

“妲儿希望等完成任务,尊主能让妲儿永远留在凌弈轩身边。”

他回首,俊朗的五官在流泻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妖媚,“没问题,只要他容得下你。”

随晨风轻轻摆荡的浅色帐子里,男子只着雪白亵衣用掌心贴女子玉背给她渡气暖身子,两人折腾了一夜,终是等到了天亮。

他拍了拍她苍白安静的睡颜,探了探她的体温,这才放心让旁边的丫鬟给她梳洗。自己则下榻来,悉悉索索穿衣,俊颜有些困乏。

冥熙一大早就守在了门外,见他出来,忙将连夜探到的消息报告给他听:“请主公赐罪,冥熙一路追踪,并未从鬼面婆手中取得三日寒解药。”

“唔。”凌弈轩静静听着部下沙哑疲累的声音,俊脸纹丝不动道:“你且下去歇息养伤,不必再管这事。”

“是。”受伤的冥熙忙叩首,依言退下。

凌弈轩则稳步走向用膳厅方向,途经那个燕巢时,抬头望了一下,突然唤来杂役:“将这庄里所有的燕巢都拆了吧,一个都不要留下。”

而后大步流星往厅里走,高大的背影有些急,仿若在躲避什么。

只是——

“主子,门外有个自称二夫人徒儿的人到访!”早膳刚一碟碟端上来,庄里管事就跑进来禀告了,“他持了一把象牙折扇。”

他眉一皱,搁下玉箸:“让他进来!”胃口全没了。

“是。”

不大一会,管事将一脸意气风发的睿渊带进来,一边恭请他入内,一边让人接过那些个家奴抱着的礼盒。只见这位一身华缎的年轻王爷焦焦急急踏进门,瞟一眼那妲儿旁边空着的座位:“听说嫂夫人病了,徒儿特来拜访拜访,这些都是从礼亲王府带来的一些千年人参灵芝,送来给师父补补身子。”

“爷,这位公子哥是?”那妲儿也跟着放下玉箸,双眸含笑,好奇打量睿渊:“仔细一瞧,这位公子的眉眼跟爷还有几分相似呢。”

睿渊忙揖手拜见:“拜见嫂嫂,睿渊今日带来了一串沧海明珠,给嫂嫂做见面礼。”

“睿渊公子有心了!”那妲儿立即眉笑颜开,伸出双手捧过那红色锦盒,小心翼翼打开,暗暗惊叹睿渊的阔绰。其实光凭那眉眼,就能将这个男子的身份猜出个几分,她望望旁边的夫君,对睿渊笑道:“想必,你就是姐姐新收的徒弟?”

“正是。”睿渊毫不客气的应答,望向一声不吭静静盯着他的凌弈轩:“睿渊今日过来,就是听说四爷要启程回洛城了,于是特意赶过来,想随四爷和师父一起回洛城。”

“是要回洛城。”凌弈轩唇一抿,总算出声了,冷笑道:“但是如果你随我们回洛城了,你府上的老母亲怎么办?”

“母妃有人照顾的,这次就是母妃让睿渊过来,让睿渊代为问声好。对了,四爷,嫂夫人的病情怎么样?”

“我带你去见见她。”凌弈轩示意奴仆将饮食撤下,撩袍起身,丝毫不介意睿渊眸中的急切,负手走在前面:“她中了三日寒,三日内若是没有解药,她的身子就会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