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全懵了,包括沈雁。

“怎么了?”伍姨娘柔声道。

沈弋从旁瞅了半日,遂从桌上递了水给她,柔声道:“二叔打这大太阳底下回来,想必也又累又渴了,太太望‘孙’成凤的心意是真,这儿子也不可能不疼着,还是请二叔坐下说话吧?不然累坏了二叔,太太回头又要心疼得睡不好了。”

沈宓直起腰来,默了片刻,说道:“此次任务很重,但时间很长,所以皇上委派了户部四名吏员随行。相信有他们同心协力,广西这桩差事一定能办妥办好的。”

她事先在鲁思岚这边作了铺垫,表示也是很关心广西这件事。

他近来也常跟沈宓卢锭在外吃茶消遣,与卢锭关系虽不算十分要好,却也建下了几分交情,卢锭确实不像那贪墨公银之人,且不管沈雁为什么会提到这件事,只说她的话却有几分道理,他虽然不知道赈灾的银子具体有多少,但凭皇帝对此次灾情的重视,其数目必然不会少到哪里。

“哪有?”沈雁笑着请他在客首坐下,说道:“母亲说了,大家都是邻居,顾叔又是长辈,不必这么拘礼。”她倒是想说他也太过坦荡了些,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寻她也好,方才那么样直楞楞地指名找她,险些就让华氏疑心起来。

她揭穿沈璎的把戏虽不是为着陈氏,也没打算掺和她院里的事,但却不介意领了她这份情。珠花是礼,盘也能看作是礼,谁还拘她拿什么?

沈宣恼道:“必然是丫头们笨手笨脚!”

目送了沈璎她们出去,她回到妆台旁,整理起妆容来。

沈宓与卢顾二人分据在池塘面,池塘占地两亩有余,水很青,应该藏着不少肥鱼。

沈宓闻声停住,见状暗道了声来得巧不如来得巧,立时笑着迎上来,作拱道:“原来是世爷。明儿休沐,这不户部主事卢大人约了我明ri去庄里钓鱼,结果我们老四说好要来又不来了,方才听小女说起世爷也好此道,正想来寻您看看您有无兴趣。”

尤其是这次独独从官之中召了他去伴驾,这还不足以让人瞧出苗头来么?

“真是爱莫能助!”

顾至诚一面伴着走向门外,一面说道:“在下深敬砚兄为人,两府既同坊为邻,更该好生亲近。往后若不见外,砚兄不妨常来吃茶。”

沈雁打量着顾家这位未来的国公爷,只见与顾颂有四五分相像,身板很挺直,眉眼也很利落,一看便有几分骨里透出来的英气。尤其他迎出来的时候,那笑声透着爽朗。沈雁因着这份爽朗,对顾家开始有了丝好感。

鲁家前世既然能给华沈两家劝架,必然也是知道这当中一些内情的,否则怎么会跑来沾上这么件事呢?不怕得罪人么?所以她换了件新制的月白se夏衫,鹅黄的裙,身上依旧只挂着那只带金锁的赤金项圈,觉得素了点,又跑到华氏房里,臭美地拿她的唇脂匀了点在唇上。

青黛笑着丢了张牌,紫英接道:“还是咱们姑娘的招好,一针见血。”

秋桐院是伍姨娘和姑娘沈璎以及四少爷沈葵的住处,陈氏这般打华氏的脸面,华氏担着这长嫂身份,还真不能跑过去跟她一般见识。可若把东西送到秋桐院,伍姨娘虽是妾侍,二房直接抬举她的话不合规矩,可若是给沈璎沈葵的,谁还能说二房什么不是?

魏国公府在她后来的印象里,虽然没有摊上祸事,魏国公本人倒是真的在西北一呆就是多年。以至于后来魏国公长韩稷趁他不在,在京中与楚王越走越近,到前世沈雁死时,魏国公正好也在边关殉职,承袭了爵位并得到世袭兵权的他已然趁着皇帝久病不起,与楚王狼狈为奸准备逼宫了。

沈雁哀怨地看了眼她的爹娘,仰倒在美人榻上。

紫英等人虽然没跟去曜ri堂,如今也从胭脂青黛处知道了事情始末,原来今ri大胜而归乃是出自沈雁的谋划,心里也是暗暗赞叹,便就从旁笑道:“咱们姑娘就是奶奶的贴心小棉袄,奶奶才舍不得抽她呢。”

素娟沉脸训斥着嬷嬷们,一面转脸与紫英道:“这些人委实可恨,不知道二奶奶这会在何处?”

昨儿素娥问的那些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是些寻常话,只是胡嬷嬷老大不服气,眼下刘嬷嬷这样的态,她哪里会告诉她?便就冷哼道:“素娥是身边的人,她叫我们几个去问话,那也是有的意思在,你我都是奴才,我岂好说给你听?”

素娥默了会儿,说道:“你去把胡嬷嬷魏嬷嬷她们几个请过来。”

“闭嘴!”

“方才在二门下,大伙儿都亲眼看见她拿着二姑娘的饰银招摇过市,合着二姑娘的钱不只是给了她保管,而且还牢牢拴在了她裤腰带上,就连胭脂要给二姑娘买胰的钱都得等她示下。”

钱虽不多,可到了这种罪证确凿的时候,她能不趴下?

沈宓听见她这话,立即眨眨眼往华氏望去,华氏脸腾地红了,撇头看向别处。

婆们见着是她,敢怒不敢言,支吾着退后,纷纷顺着廊溜了。

母亲前世总是埋怨父亲和身边的人对自己过多的宠溺,以至于过于不谙世事,也说过将来会在这上头吃亏的话。父亲那会儿总是不听,因为爱她,所以每当母亲责骂她的时候总是出来护着,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有恃无恐。

想起这些丢人的往事,沈雁真恨不得将脸埋进花盆里。

沈茗沈莘身微顿,立马从庑廊下回了头。

她瞪着沈雁沉声斥道:“雁姐儿闭嘴!”

所以沈府的大和广是有理由的,这是几年下来的积累,就连当今天都没办法以“规制”二字来生搬硬套死死约束他们。

眼下这一刻,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吧。

他虽然没见过她,可这时当然已听出沈雁也是沈家的人,沈家在大周也是有几分地位的,他怎么敢真的对她如何?他这一推虽然用了全力,可是沈茗沈莘还在旁侧不是吗?他料定他们一定会扶住她,不让她有丝毫闪失的。

从旁铺着床的青黛这时候说道。

胭脂轻瞪了她一眼,但是也看向沈雁。

要知道沈璎如今才七岁,也不知道伍姨娘平日究竟如何调教的,竟养出这么样一副狭隘的性子来。这种人一旦感觉到有人对她不利,或者说有可能对她形成障碍,是绝对会暗地里猛下阴招子的。沈雁算得上是步步小心了,还是被人家惦记上,她们确实不能不留心着点儿。

沈雁道:“大家留心点儿便是。但凡有关院子外头的事,行动之前都先仔细想想,如果会引起麻烦什么的,就最好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