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熙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对他毫不理睬。他轻声叹气,转身去准备吃的东西。照顾她的那几个月练出来的厨艺已经越发湛,都是若熙爱吃的东西。

只是因为他近日来对她的温柔,她就可以原谅一切了么?如果伤口那么容易愈合,如果原谅一个人那么简单,那这世上,可还有仇恨两个字?

报告基本上是老生常谈,甚至毫不负责的引用很多并未证明的猜想。提问时间,居然只有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举起了手。

申若城转头看向窗外,心思没有在这里。她还没有醒来,是因为自己在她身边的缘故么?她竟然连清醒着面对他的机会都如此吝啬。那如果他离开一阵子,她会不会自己醒过来呢?

这个大家庭,像个隐藏在现代社会中的封建帝国。而我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被至高无上的帝王意外宠幸的普通女子。她不美,不聪明,也并没有任何一点吸引父亲的本钱。若不是她生下了我,这个家庭里唯一的男孩子,她也许会一直呆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默默的过自己的生活。只是命运终是将她卷进了这漩涡,无力摆脱,深陷其中。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怀过孩子,并没有经验。”

他托起若熙的脸,深深看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泪水要滴落。

男人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女人坐在桌前,有丝淡淡的微笑在嘴角,看得他心神摇曳,几乎忘记自己来找她的目的。

“姐,她洗澡溺水了,我在帮她做人工呼吸。”

若童一脸严肃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苏飞,小嘴一扯,不懈的一哼,“真当我不懂事的小孩,糊弄我呢吧,如果姐姐要和静轩哥哥约会,不会不跟我说一声。又出什么事儿了?姐姐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啊。”

“不要,求你,不要,她还只是个孩子。不要,你不能……”

若熙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影。染成蓝黑色的直发,白皙的皮肤,浓黑整齐的眉毛,明亮的黑眸,英挺的鼻子,粉红的柔唇,上帝致的杰作。

可怜的女孩,又梦到什么了。

若熙每天晚上还是需要吃药才能安睡,即便这样,还是经常会在睡梦中挣扎扭动,想要叫喊,却又喊不出来。真不知道她的心病到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看着她在药物制造的沉睡之中,依然无助的依偎着自己的模样,楚梦心头就会有一丝丝的抽痛与怜惜。他情不自禁的凑过去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梁,脸颊,下巴,然后看着她的唇,硬生生的停顿住。

楚梦深呼吸着想要压抑住身体的冲动。他也是男人,二十七岁,血气方刚的男人。每天躺在自己所爱的女人,而且还是一名绝美的女人身边,他不可能没有欲望。开始睡在她身边,是为了每天晚上照顾她,抱着她,帮她度过她的梦魇。若熙清醒之后,她依然让他睡在自己身边,似乎已经是默许。只是,楚梦不想要这样趁人之危。虽然就算他现在强要了她,她醒来之后也什么都不会记得。但是如果他楚梦真的那么做了,和那个疯子又有什么区别。

楚梦将若熙放平,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出卧室。他先去婴儿房看了看楚怜,然后踩着夜色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沿着他很多个夜晚走过的路线,拉开阳台的门,踏了出去。

夜风颇冷,很快就将他身体内火热的血冷却,头脑也跟着清晰起来,没有了睡意。他原本想要带着若熙和楚怜,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若童的出现虽然让若熙清醒了过来,却也打乱了他的规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对待若童。她毕竟是若熙的妹妹,是若熙除了孩子之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她已经无法和自己亲生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他不能再把她的妹妹送走。

他自然会竭尽所能照顾若童,让她顺利的长大成人。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小女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不停的猜测让他有点儿力不从心,甚至开始神经兮兮的。

这也不能全怪若童,楚梦自己心里对那误伤的一枪也是有所在意,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心里总是感觉很怪,很尴尬。况且当时若童是为了申若城才挨的这一枪,楚梦不能不怀疑,这个女孩来这里的目的,不那么单纯。

楚梦轻叹一声,没什么证据,自己这样胡乱猜测也是白费力气,平时小心些就是了。只要若童不对若熙和孩子有什么伤害,他就对她怪异的言行举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过了夏天,他就送若童去上学。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待在家里也不太正常。邻居说不定会多管闲事。

从阳台上走进屋里,温差让楚梦忍不住浑身一哆嗦。看来,这一次在外面站的时间太长了点儿。他小声地打了一个喷嚏,最近自己身体似乎不太好,有事没事经常会头晕脑热的,这次不要生病才好。

不过楚梦到底还是发烧了。早上他还是硬撑着起来给若熙做早餐,但是他没敢再进婴儿室,怕自己会传染给小孩子。吃了点儿药,他就回床上躺了下来。虽说若熙已经可以独自忙家里的杂物,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快点儿好起来。互相也有个照应。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阵子,楚梦听见有人敲门。他翻个身,看见若童走进来,手里端着水,“姐说让你吃药。”

“可我刚才已经吃过了。”楚梦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皱了皱眉头。

“姐说这个药更有用些。”

楚梦有些奇怪,家里的日常药品都是自己准备的,哪里有什么更有用的药。

“我不吃了,躺一躺就好。”

他想要翻身向里躺着,一只手却抓上了他的肩膀。

“你把这药吃了嘛,你不吃,姐姐会生气的。”

“不用了,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谢谢。”楚梦觉得的那味道更浓了些,脑仁都在跳动着疼痛,“你先出去吧。”

若童跪着爬上床来,说什么也要楚梦吃药,楚梦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和若童推挡之间,水杯里的水洒了出来。

“若童,你究竟要干什么?”楚梦把若童按在床上,只来得及质问了一句,便晕了过去。

第十七章

楚梦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在梦里,有人尖叫,有人哭泣,他挣扎着想要阻止什么,却无法移动身体的任何一块肌。他努力去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梦了些什么。他只记得,在他晕倒之前,若童来让他吃药……

楚梦看看周围,身边没有若童,也没有若熙。他挣扎着起身,移动之间,只觉得头有一块儿特别的疼。他了额头,已经不烧了,再向疼痛的地方去,手碰到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纱布?自己什么时候头受伤了?

他起身打开门走出去,热度刚刚退去,许久未吃东西,有些头晕脑涨,步履艰难,仿佛踩在棉花上。厨房里有切菜的丁丁当当的声音,他先打开婴儿房的门,远远的看了看,楚怜好好的躺在那里睡觉。

他走进餐厅,若熙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忙自己的,只问一声,“醒了?”语气冷淡。

楚梦了自己的头上的纱布,还是打算问问清楚,“我的头……”

“你自己从床上滚下来磕的。”

楚梦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但是若熙一直对他都爱理不睬的,若童也只是怯怯的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吃人的魔鬼似的。

吃过晚饭,若熙居然提议让楚梦去若童的屋子睡。楚梦拉住若熙问为什么,若熙只是说,“你生病了,我晚上比较不踏实,怕你和我睡会休息不好,影响病情。”

这个理由并不算充分,但是楚梦并没有坚持。他只是有些担心,若童看到姐姐晚上被噩梦缠绕的时候,会不会慌了手脚。

是夜,楚梦躺在若童的床上,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不放心。于是披了衣服下床,开门黑走了出去。

楚梦先看了看楚怜,乖乖的躺在小床上,偎在毯子里,睡得很安静。他又轻轻打开主卧室的门,若熙和若童两个人睡得正沉,若熙似乎也没有在做梦。

楚梦松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他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往回走过转角,却没想到有个温暖的身体一头撞了过来。

楚梦被撞得踉跄了一下,水洒出去了半杯,勉强站稳了抱住怀里的人,凭着身高认出了她,“若童?你怎么起来了?”他顺手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台子上。

怀里的人双臂搂着楚梦的腰,脸埋在他的口不说话。楚梦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抱的更紧了些。

“你姐姐有事?”

“没有。”若童在他怀里嘟囔着。

大家都那么关心她。她怎么会有事,她从来都是最最幸运的一个。拥有母亲的美丽,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大家的喜爱,拥有被父亲接回家的机会,拥有被若城哥哥那样爱着的权利。可是凭什么幸福都是她的呢,她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呀。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要承受孤单,痛苦,嫌弃的眼神,就要独自一个人一天一天的面对空荡的房间,要在若城哥哥面前,做一个替身。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只爱她。

若童在楚梦的怀里调整一下姿势,企图寻求更多的温暖。楚梦放柔的声音,轻轻的在她耳边说:“若童,你要做什么。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乖。”

“哥哥……”

楚梦一怔,思索着若童是不是在叫自己,然后又推了推她的肩膀,“若童,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