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吉走进房间时,拉尔夫红衣主教简直不认得她了。自从他最后一次见到她,迄今已有30年了;她已经53岁,他已经71岁了。现在,他们两人都上了年纪。她的面孔还是那样子。她变化不很大,她的气质已经变得和他在想象中赋予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一种犀利尖锐的神态代替了那种令人惬意的可爱劲儿,几分刚毅代替了温柔;与其说她像一个精力充沛、上了年纪、固执的殉难者,毋宁说是像一个放弃了梦想的、顺从的神殿里的圣徒。

“妻子。要是我希望你当我的情妇,几年前我就把你搞到手了,而且我能办得到。我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转的;那样做相对来说要容易。我唯一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就是因为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我早就知道你不准备接受要一个丈夫的想法。”

她脱掉了鞋,弯腰捡了起来,转过身去,跑了;在两秒之内,她那脚拍打地面的轻柔而迅速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此,我必须承认,每年回家之前我都要到罗马去和戴恩会齐,

“它的运动神经还是象以住那样好。”赫尔·哈森说道,这个逗人的场面使他的脸上换上了一副迷人的表情。他的英语说得极好,几乎没有什么怪味,不过是一种美音的变音,在发的时候是卷舌音。

拉尔夫红衣主教俯身向前,望着他。

他咧嘴一笑。“你现在不能这样。”他一轱辘趴在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镇定地望着她;他的脸上带着温和、关切的表情。“顺利吗?我的意思是,那可怕吗?你厌恶这种事吗?”

“要是你乐意,是够你用的,根本不需要去做任何工作。”

梅吉觉得自己身上发冷,这几年来一听到人们说起这样的话就抑制不住产生这种的反应。当然,这只不过是她自己心里发虚罢了。人们总是指卢克的。为什么不是呢?卢克·奥尼尔和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基本相象、但是,当人们说起戴恩和他父亲相像时,她虽然竭力掩饰,可还是做不到那样自然。

那天夜里,拉尔夫大主教十分疲倦,不得入睡,紧张不安。对于帮助结束这场战争,他似乎一无所为,只是在保护古迹方面尽了绵薄之力,并且越来越厌恶梵蒂冈的这种惰性了。尽管他天性保守,但是占据着教会最高位置的那些人蜗牛般的谨慎有时使她感到一种无法容忍的恼怒。除了那些当侍者的低级修女和教士之外。几个星期以来,他只是和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说着话,这个人无论在政治上、宗教上或军事上都别无所图。这些日子,似乎连祈祷对他都变得不那么顺心了,上帝似乎也躲到了几光年之外的地方,仿佛退而任人类放手毁灭这个他为他们创造的世界。他觉得,他需要的是来一贴梅吉和菲的那种兴奋剂,或是某个对梵蒂冈和罗马的命运毫无兴趣的人的兴奋剂。

但是,战争转移了对于旱的注意力。由于家中的双生子在北非,庄园的人们心情痛苦、焦灼地追踪着那场席卷了利比亚的、你进我退的战斗。他们的传统是劳动阶级的传统,所以,他们是工党的热烈支持者,厌恶现政府。现政府名为自由党,其实是保守主义。当1941年8月,罗伯特·戈登·孟席斯下台,并承认他无法执政的时候,他们欣喜若狂。当10月3日,工党领袖约翰·柯廷被请求组阁的时候,这是几年来德罗海达听到的最好消息。

“这是傲慢,拉尔夫,傲慢!宽恕不是你的职责,你还不明白吗?只有上帝才能宽恕。只有上帝!对于诚心诚意的忏悔,他是会宽恕的。你知道,他曾经宽恕了那些伟大得多的圣徒,以及名符其实的恶g所犯下的罪孽。你认为恶魔撒旦就不会被宽恕?他在他反叛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宽恕了。他之所以遭罹地狱之苦的命运,是他自己的过错,不是上帝要这样的。他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宁是地狱之王,不作天堂之仆!’因为他不能克服自己的傲慢,不肯使自己的意志服从加一个人的意志,尽管那另一个人就是上帝本人。我不想看到你犯同样的过错,我最亲爱的朋友。人情味是你所缺少的一种素质,但这正是造就一位大圣人一或一个伟大的人的素质。在你没有把宽恕这种事留给上帝上去做之前,你是不会获得真正的人性的。”

她把朱丝婷抱在自己的怀中,仿佛她现在才理解生育朱丝婷意味着什么。她微笑着站在那里,一面环视着房间,一边摇晃着那小东西。她的眼睛碰上了安妮的眼睛,显得生气盎然、闪着热情的光芒,使安妮觉得自己的眼睛也由于同样的快乐而充满了泪水。

“我喜欢这个名字。老大爷呀,看看她头发的颜色吧!完全和他外祖父的头发一样。”

雨就像它开始那样,又突然停了,水汽氤氲的天空中又出现了五彩缤纷的彩虹。轻飘的云层里淡紫色的巴特莱·弗里尔山隐约可见。

“安妮,我想,你将会实现你的愿望。”

具有男子气的男人没有比穿褶迭短裙更富于男子气概了。当迈开匀称的大步走起来时,短裙就摆动起来。身后的折褶频频波动,而前面的紧身褡却一动不动;

“可我住在哪儿呢?我能干什么活儿呢?这里也没有牲口可放。”

晴,无云,清晨温度为34度。今日未做弥撒。鲍勃返回,杰克带两名牧工在莫琳巴,休吉带牧工一人在西坝,比尔巴瑞尔将三岁的羊从布金赶到温尼姆拉。

假如妈妈知道梅吉已经了解有关弗兰克的真相,她会怎样做,怎样说呢?爹爹和弗兰克面对着面,抱着她的拉尔夫痛心之极。那些可怕的事被大喊大叫他说了出来。

面的树丛背后找到的。我想,它没有受到大火热气那么厉害的烘烤,又受到了遮掩,

图挣出来,这种时刻也是他早就料到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没有过希望、梦想和计

宠孩子似的。一离开城市可就不一样啦,在这儿,你从来没见过一个需要帮助的男

术措施的配种,使其繁殖、下崽;等到它们断奶、长大之后,便在围场内进行挑选。

编制的商品目录,吹嘘他们的成套家具陈设。哈里哈哈大笑着,他保证能让家具商

过一丝笑意。“所以,假如你觉得这样讲是有罪的话,那我也有罪,而且罪孽更深

假如他在生活中曾勇敢地面对着一个女人的话,那么他也必须同样对待另一个女人。

未长大成人的姑娘的友情之外,别无其他?废话!没有一个30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在我飘忽的遐想中,克兰西悄悄向我走来。

儿的矿物性的水,得小心地从盘子上揩净;这种水使头发变得像稻草一样干燥、粗

帕迪那件浆过的衬衫和加了赛璐珞硬衬的领子真磨人,蓝色的外套穿在身上太

人温情顿消的东西:一颗y郁的心,一个缺少内心闪光的灵魂。可是梅吉呢?梅吉

的水用人工压上来后,供浴室和厨房使用;女人们过了很长时间才习惯用这种黄中

着求她,我们也能到澳大利亚,我有足够的积蓄!”

一样,所敬重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钱。“请用茶,”她接着道,“有圣餐我就很

油,用那有腐蚀性的肥皂在她剩下的头发上搓洗着。在他们终于觉得满意了的时候,

“说我的名字,嬷嬷。”

做的,因为在帕迪统辖的天地里,适当的分工是一条最严厉的法规。家务活是女人

肌理。那对闪耀在真毛发制成的睫毛之间的蓝眼睛栩栩如生,眼珠的虹彩及其周围

“妈,告诉我一些事情吧,”梅吉突然说道。“为什么在戴恩的事情上你被弄懵了,而在爹、弗兰克或斯图的事上却不是这样?”

“弄懵?”菲的手停了一下,把织针放了下来:她依然可以像她视力正常时那样织得那么好。“你的意思怎么讲,弄懵?”

“就好像它使你悲痛欲绝似的。”

“梅吉,他们都使我悲痛欲绝。可是,早先那三个人去世的时候我要年轻一些,所以,我有能力把感情隐藏得好一些。还有一个理由,就像你现在那样。可是,爹爹和斯图死的时候我的感情拉尔夫是知道的。你还太小,没看出来。”她笑了笑。“你知道,我很喜欢拉尔夫。他是个……有些特殊的人。和戴恩像极了。”

“是的,他是这样的。我从来不知道你也看到了这一点,妈——我指的是他们的性格。有意思。你对我来说是个云笼雾罩的人。你的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我希望这样!”菲高声大笑地说道。她的手停住不动了。“还是谈最初那个话题吧——梅吉,要是你现在能这样对待朱丝婷的话,我要说,你会从你的麻烦中得到比我从我的麻烦中更多的教益。在拉尔夫要求照顾你的时候,我是不情愿这样做的。我只关心我的记忆……除了我的记忆之外,什么都不关心。然而你也没有选择,你所得到的就是记忆。”

“唔,一旦痛苦消失,它们就是一种慰藉。你不这么想吗?我得到了戴恩整整26年,我已经学会了告诉我自己,他去世了反而好,不然他就得体验某种也许是他难以抵挡的可怕的折磨,也许就像弗兰克,只是痛苦不同罢了。世上还有比死更糟糕的事,咱们俩都懂得这个。”

“你一点儿也不痛苦了吗?”菲问道。

“哦,起初是这样的,但是为了他们,我告诫自己不要痛苦。”

菲又重新织了起来。“所以,当我们去世的时候,就什么人都没有了,”她柔和地说道。“德罗海达将不复存在。哦,人们将在历史书上提到一笔,而某个认真的小伙子将到基里去见他所能找到的尚能记忆的人,为他将要写的有关德罗海达这个新南威尔士州最后一个巨大的牧场的书提供材料。但是,他的读者没有一个人能知道它实际上是什么样子,因为他们不可能知道。他们只能了解它的一部分。”

“是的,”梅吉手中的毛线活儿连停都没停,说道,“他们只能了解它的一部分。”

用一封信向雷恩道别,用痛苦和震惊去折磨他。这是很容易的:事实上,用一种无情的方法是叫人心碎是痛快的,因为她反击了——我痛苦之极,所以你也应该悲伤欲绝。但是,这次用绝交信已经动摇雷恩了。必须在他们所喜欢的饭馆里吃一顿饭才行。他没有建议在莱恩公园中他的房子中吃饭,这很令人扫兴,但并没有使她感到意外。无疑,甚至连他最后一声再见他都打算在他那个警卫兵的宽厚的目光下进行。当然,她不会得到任何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