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李聪柔声说,她有一次采访同仁堂,参观了中药材炮制过程,那些附有泥土和或有异味,或有毒性的生材经过一定的处理,可以达到使药材纯净、矫味、降低毒性和干燥而不变质的目的。就像中药材的提纯一样,每个男人的生命中也都要经历一个去躁、去火的过程,经过时间的淘洗,男人会焕发出了成熟的味道和质感。

只是这种高调的处世求生获益之道,像我等土生土长的族裔居然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多年,一想起来真是令人脸红无比羞愧难当。

我想起有一次在庄姐那里议事,应天时曾经带着一个年轻人介绍给大家,说是他的近亲也在集团负责市场业务,想来就是他了。依稀是瘦高个子,名牌西装,两眼贼亮,一看就是个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

杨泓这回忽然变得很有文化,抢着回答。

在王信义赶到之前,我先把他的诸多劣迹抖落给杨泓聊博一哂。这家伙的老婆是共和国法官,婚后勤俭持家创下很多值得天下媳妇们借鉴的经典案例。早年还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年月,女法官一日发现王信义的那辆车后刹车胶皮磨损严重,便大骂老公不会节约多使用前刹车,结果一次拐急弯时王信义依计而行,结果身体失衡后轮翘起把自个弄得人仰马翻。他家的大彩电遥控器上的选台按钮都被老婆用胶布糊贴牢固,只有一键对应tv…1可以如常使用,理由是频繁换台会减少电视机的使用寿命,所以王信义想看球赛就得老往同事朋友家里凑。

这家夜店的老板很聪明,专门设计出商务会员区域芒果吧,相对幽静舒适。灯光色彩的渐变营造出东方的热带风情。俞悦本来正和余阳刚在宽大的沙发上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什么,见我们回来赶紧打住,吩咐服务生添茶倒水。

我嘿嘿冷笑,说无非是功力修为不够怕欲多财多压身,所以尽整些防守性的招数聊保身家性命罢了。转过话题我径直问老傅这次北上是不是跟奥驰中心的项目有干系,他瞥我一眼,回答说那块地牵涉到的利益格局太复杂,曾荃可能吞不下这块骨头。葛氏兄弟背后还有人,再有就是格罗斯的捷顿基金态度暧昧,最终花落谁家还未可预料。

我颇不以为然,“你们这么一说就有些玄玄乎乎啦,世界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历史书都是历代高干雇佣文人编来骗人的,现代商场上更是汇聚人精儿的地方,忽悠高手云集弄得市场波云诡谲,这样自己就可以混水摸鱼闷声发财,风水先生也是这个路数,有能耐何不自己去窃铢窃国?”

李聪红着脸,啐我一口说“你这人赖到家啦,不敢跟你们在一起混了。”

“哈哈,这都乱七八糟的什么理论呀。我看你这人才真是皮糙肉厚没心没肺没皮没脸不知好歹呢。”

瞿彦把她的高级时装店设在嘉里中心,其实跟领袖的选择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国贸和嘉里中心占踞了朝阳cBd核心区的点睛之处,为财富之源的泉眼所在。国贸和嘉里中心聚集着众多国际最牛逼级别的公司,猫在这里的很多世界性财团开始收购中国大大小小的能源、基础设施、制造业,渗透到中国的银行、保险公司和证券行业。不夸张地说,他们只要愿意的话可以买下中国任何一家企业,只是囿于政府尚有诸多限制而已。这里的老板、买办、行走们都是讲究衣着光鲜的精英,谁每年不会为自己和家人添置几身唐装显摆一下独特的品味?

这才暴露才刚走出校园不久的涉世尚浅的稚嫩本相。

总理大笑说:“你是我们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因为民营企业是我们国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李聪看着林木隐约中的楼台亭阁不胜感叹。

接下来,沈黎黎嗫嚅着断断续续向我絮说了一段红尘孽缘:那个次刻已经躺在医院阴森冰凉的太平间的男子,本是她的一个非常要好女朋友的叔叔,北京某区园林局的副局长。初来北京的她人地生疏得到他的照应。在机关混了几十年的老男人一但手中握有实权,便有商人如蝇附蛆盘算着利益勾兑交换。没有多少人知道一座城市每年花费在花花草草上的预算是多么惊人的数字,如今中国大凡有工程的地方就有一条官商勾结的灰色产业链。副局长做官还是能干为人也算谨慎,但天下哪有男人不爱美女金钱,包括那些皇宫里被煽了卵蛋的太监,都会变着法子克扣银饷包养菜户满足残余的半寸断茎遗念。在带着黎黎吃喝玩乐游遍京城各色奢侈场所后,如愿地把她引导到了自己的床上。

猛地一打轮,我把车转回京通快速主路。一路上沉默笼罩在车厢里,快开到她住的小区时,我用眼角余光看见杨泓的双肩微微耸动,并听到轻轻地啜泣声。我把车在楼上停住,侧过头问到:“你怎么啦?”

这孙子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上一口,咂咂嘴说:“我早已经不关心经济领域的道德问题。金钱是没有良知的,它的本能是不断追逐更高的利润,哪怕每个毛孔里都滴着鲜血。这才是我正在调研的一篇大文章:一个试图成为产业整合者的企业的未知命运和前景。”

说到这里,我心中一动:葛达裕不是善类,活动现场一定布了他的眼线,我还不知道他跟王老柄是怎么密谋闹剧的收场方式,我自作聪明实则莽撞,搅了他们的局自然不免惹祸上身。还有,后面跟踪和前面围堵的人里面说不准就有他们的帮凶,最简单和经济的做法自然是让我们车上的两个傻瓜同归于尽,干掉我可以解气,干掉王老柄可以灭口。心念至此,偶就越觉得心惊r跳,今儿这事纯属一时冲动想英雄救美,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古老格言,我额上竟不由得渗出一层细细的冷汗来。

黎黎圆睁双眼:“真的,老徐是驻那个场子的?”

“又耍贫,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老式简朴的沙发蒙着灰布外套,上面坐着一头银发的老者,拿着放大镜正在看着一份古籍资料。戴秘书轻轻走过去,凑在在他耳边说:甄老,是俞悦他们到了。

下电梯的当口,我跟老傅告假说这些日子有些疲乏,还是早早回家安歇,改天再跟大家鬼混。老傅拍拍我的肩说,那也不勉强你,我也听说杨泓那事情了。劝你一句话,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给老哥打电话吧。

昏黄的路灯光晕透过婆娑的树影撒落在车内,杨泓双眸微闭气息如兰俨然醉酒后的迷离,嘴角喃喃中向上挑起,t恤衫下凸出的胸部曲线玲珑有致,我放低副驾驶席的座椅靠背,俯身亲吻她的柔唇,身体俯压在她娇艳的身躯之上,狂风骤雨般宣泄男女间原始的情欲欢愉……

我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走进东长安街双子座的lanclub(蓝会所)早就对这个巨资雕琢的豪奢之地有所耳闻,据说那个在高档写字楼里卖廉价川菜发达起来的女老板扔下3个亿在这六千平米的地儿,算下来平均每走一步的面积是用厚厚的五万钞票堆砌起来的了。

李聪听得入神,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王哥,你认识这个茅大师吧,哪天也带我去大家都说有不够,所以就一直整不上最高段位。

李聪凑近我仔细打量一番,“你不会是看见人家即将双栖双飞受到刺激了吧,就算是再崇拜人家瞿彦姐也不值当随便踩乎我们这些小花小草儿呀。”

我打算刨根问底弄个水落石出。杨泓矢口否认,还说自己也不至于惨到没人追,三条腿的蛤蟆布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多的是。我看她的意思不象跟我玩猫儿腻,心想这丫头看来是要离我而去啦。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扔给卦师,抬手招呼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有朋友sn上遇到她,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生她的气了,大男人的劲儿又被这个鬼丫头出来了,我说没事儿,我一向让着女人。她竟然呵呵乐啦,说了一句:你也太绅士呀!流氓都不会当呀。nnd,简直是天理何在呀!

“我们还有女同事也横不吝,一上场就技压群芳,讲起段子把全桌都震了。”

有一次上语文课看小说被老师逮到,放学后漂亮的女老师教我去她宿舍。本以为会挨罚,没想到她竟温和地询问我喜欢看哪一类文学作品,然后指着书架上堆满的书籍让我随意挑选。期间有同事喊她出去有事,我发现她的外套扔在床头,忍不住把头埋在里面,尽情享受散发着的陌生女性遗留的温暖清馨气息,脑海里幻想着她丰满成熟的女性酮体,身下不由自主完成少男的第一次勃起。后来上课时就觉得跟老师有着别人不具备的亲近感觉,仿佛有一个秘密存在于两人之间。

耿虎问我。“跟一长得老农似的和尚盘了半天道儿,也不知是不是住持。”

靠,原来如此?“

临出门告别时,老傅说陈公子的影视公司正好也搬到建外soho来了,不妨顺路去拜拜山门,我们便坐电梯来到顶层。

不过如今时过境迁,由于这个圈儿太过风光,人五人六都往里趟,最离谱时电影学院烧锅炉的临时工也自称制片人在外骗钱骗色,不少圈中人更是搭起五花八门的草台班子,像王朔、刘恒、刘震云等作家的差不多都被拍完,中央戏剧学院的戏文系学生就成了支撑影视剧编剧的生力军,这样阅世不深就凭大量扒好莱坞和日剧韩剧情节整出来的剧集习作,使很多不知深浅的傻冒老板赔了个精光。

她的意思我明白,售楼小姐这个行业也算阅人无数,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走马灯似地在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各个售楼处盘恒,贫寒和财富、猥琐和豪奢的人生在她们眼前一一展开,而我却像一个孤魂流荡其间,外表落拓不羁,内心空荡无物。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像是坐在一个小舢板在一片空茫的大海上静静地飘荡着。

我讪讪地问道,此情此景,便有些水光共长天一色,酒劲与醋意齐飞的味道。

俞悦笑而不答,顾盼之间眼波流转,还带着迷死人的梨涡浅笑。我竟是有些呆了,自顾自话地说道:“我其实不是吃醋噢,打小对理想主义者就是比较崇拜,他们能把这个世界的秩序颠来倒去折腾不休。我就厌烦一潭死水的社会,瞅着有精英在前台维持局面俺就高兴。”

“一般来说,草根百姓玩不了政治只能被政治玩弄,我觉得你这样闲云野鹤远离是非,倒像是悟道之人。”

俞悦说完,想了想又盯着我,“认识你那么久,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

我一口酒差点被噎着,讪笑着说:“我不过是滚滚红尘中那最不知所措的一小撮,眼睁睁看着周围的爷们一个个翻身落马,有的一手好字,被电脑废了;有的一个好胃,被酒水废了;有的一个好家,被情人废了;有的是一个好官,被人民币废了;有的一杆好枪,被小姐废了。我只好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罢了。万一哪天混不下去,冲冠一怒,伙同贩夫走卒地痞流氓们舞刀弄枪起来,天下就要被我等废了。”

俞悦嘴角一扭,手拿着筷子在桌沿上一敲:“赶紧打住,我看你这等材料,还是应该揽镜自照一下,天下你是祸害不了的呐,撑到头嘛,也就是祸害些个良家女子什么的。”

“我滴个神哦,这才是我的红颜知己。当我在暗夜踽踽独行时,你就是远处的那一盏灯,用无限丰盈优雅的情怀与温暖宽容的气度,抚慰男人无边无际的苍凉和忧伤……”

她疑惑地望着我,“什么乱七八糟的呀,难道是传说中的梨花体?”

我乐呵呵,继续往下拽词儿:“你的内心成熟柔软,充满芬香;你的双眸是清幽的泉,里边藏有温热的泉,用温暖和灵性默默地抚慰我伤痕累累的心灵,呵护我支离破碎的精神,点燃我奄奄一息生命的火焰,照亮我心底深宫曲径般的黑暗……”

俞悦笑弯了腰,嘴里大叫:“受不了啦,你这个猢狲,求求你不要再糟蹋无辜的汉语修辞艺术。”

言笑晏晏间,不觉暮霭低沉,一阵凉风自青萍而起,掠过水面直拂面门,扬起俞悦的裙裾,她手忙脚乱地地按住裙脚,饭店老板看看天色,经验十足地说马上要下暴雨,招呼我们进屋躲避。

我让老板赶紧结完帐,拉着俞悦一路小跑进到车里。霎时间天黑如漆,雷鸣电闪,黄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下来,狂风吹动路边垂柳枝叶摇曳。我开着远光灯在暗夜中缓缓蠕动,雨刷器放在最大挡位,仍然来不及清除前风挡玻璃上瀑布般的水流。

汽车在幽黑的大明王朝的陵墓间穿行,我歪着头费劲地探视道路上指示牌,却很难辨识方向。雨点中开始夹杂着冰雹漫天漫地袭来,断裂的树枝砸得车顶篷篷作响。我们似乎兜了几圈又回到了老地方。厚重的夜色和雨幕在帝陵间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生灵似乎只能孤零零地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徘徊打转。

“遇到鬼打墙了!”

我骂骂咧咧,俞悦说,“你可别瞎说,我们老家有说法,人走路,鬼打墙。天黑莫独行,背后不是人。这时候你要呼唤心中的神灯,让它照亮你心底的黑暗。”

一道刺眼闪电,我看见左前方耸立着一座荒芜坍圯的墓茔,路牌上写着“康陵”我扑哧一笑,俞悦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告诉她十三陵中最残破简陋的康陵埋葬的是大名鼎鼎的正德皇帝,这家伙堪称古今中外国家元首中最酷的玩主,自小不爱读书,飞鹰走狗、骑马射箭、行军打仗却是一把好手。

“你说的不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个荒唐皇帝么,看来很对你的脾胃呀?”

俞悦揶揄说。

正德皇帝一生特立独行,无所顾忌。他不甘于戒律繁琐的宫廷生活,便在京城开了一家“好吃街”自己任街长;帝王不方便总是以身涉险,于是他赐予自己大将军朱寿的名义,带兵御驾亲征胜利班师后还给自己封官晋爵;他在皇宫里修建“豹房”饲养老虎豹子也许是北京最早的动物园;他还是第一个发明了寒暑假让天下众生一起欢度“黄金周”终其一生,他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和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之间徘徊,应该算是悲剧喜剧交织的人物。

前些年,在美国南部地区一位华侨家藏的明朝正德皇帝亲笔所书的圣旨公诸于众,所述内容涉及做人应如何有进取心以及如何为人忠臣等等,由此引发了史学家对历史记载正德皇帝人格的争议。其实明朝的正史记载大多数在满清时期被消毁与窜改,再加上朱厚照这厮从来重武轻文,跟知识分子搞不好关系,那帮孙子笔下对他充满诋毁也不足为奇。

我开怀大笑,说道:“我要是正德,即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册封民女俞悦为后,然后再将胡闹恶搞进行到底。你想想看,若没有过人的智力和手腕,能将满朝文韬武略的大臣们弄得哭笑不得,将娱乐活动搞得昏天黑地,而又能牢牢掌握朝政的,中国历史上又有几人?”

俞悦娇叱道:“满嘴柴胡。要知道男人一旦有了权就会神思昏乱,视万物为玩具,把女人当玩偶。功名利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