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聪见我站在窗柩前发愣,以为我在为杨泓的情变触景生情感时伤怀,咯咯一笑冲我调侃起来,“独自莫凭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江山美人再见时难别亦难呀。”

余阳刚可能也自觉失言,摇摇头不做声。我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心念一转说道:“杨泓这丫头的事情我还得理一理,老兄你是他的直接领导也不能放手不管哦,免得她万一有个闪失我们都不好交代。另外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唠唠,有空儿晚上我们哥俩一起喝点儿小酒切磋一把?”

“那你的厂是制造呢还是出口?”

黎黎喃喃自责,令我苦笑一声。

“现在的老板个个都是恨不得找个地方扎个眼下去就能冒出水来的主儿,换完广告总监下面就轮着换主编啦。”

蝴蝶一脸嘻笑的样子,看着我说:“你不会是有点酸酸的意思吧?”

李聪这丫头果然机灵,点到了我的心思上。“西玛你在介绍你们旗下的时装杂志给瞿彦做个专题,算是帮我一个忙,这样下次我单独请她晚上出来喝咖啡人家才会赏脸哦。”

当我把车驶进“文熙行馆”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还是出乎我的想象:嶙峋的太湖石,古雅的汉白玉石桥,曲折蜿蜒的回廊,错落有致的古建筑,彰显出一派皇家行院的气魄。行前我专门从网上查找落脚的客栈,这家在当年康熙皇帝行宫旧址新建的酒店引起了我的兴趣。院落左首的厢房是前台,里面的陈设我原以为是仿清式风格,进去一看却完全欧美五星级度假酒店的做派。前台的小姐带着职业的微笑熟练地为我们办理入住手续,门僮把我们的行李依次搬到行李车上。

“喂,你们俩嘀咕些什么呀?”

姜还是老的辣,心思玲珑缜密的庄大姐到底是摸透了这些混迹江湖的老狐狸的脉,我也起身配合,似笑非笑地站起来举杯说,“黎老的公子可是资本市场的ba。“在所有希望寻找伴侣的单身人士中,有57%的人会尝试交友网站,这些人中大约有一半以上真得和交友网站上认识的人约会……”

在我的玩笑间,杨泓笑吟吟地在我对面坐定。

老傅最近在广州又做成了一单大生意,于是烧包起来张罗要在北京郊区再整个别墅。老梁的广告公司正好代理金色阳光假日别墅的业务,于是我们先打电话给这个楼盘设在市区的售楼处约着现场看房,接电话的小姐声音清丽婉转,听得梁总胖脸上嵌着的一对金鱼眼泡直泛亮光。随后我们各自开上自己的汽车来到官园桥附近的售楼处,见着的售楼小姐就是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杨泓。

看看言笑间俞悦微露倦怠,我便起身告辞让她尽早休憩。她深解人意把我送到电梯口,柔声说谢谢你今天的关照,叮咛说路上一定小心开车,我涎着脸说怎么着也得有个送别礼仪吧,说着张开双臂做出等待拥抱的姿态,她粲然一笑如花儿绽放,嘴里说真是无赖呀,凑过头来在我脸颊上亲吻一下,紧接着在电梯门闭合时将我推进轿厢,摆摆手送我一个迷人的告别微笑。

初夏的夜风清爽宜人,我开着车顺着四环路驶向路灯斑斓的夜色深处,满脑袋都在想像俞悦这般的心智成熟风华绝代的美女,该是什么样的神秘男人能让她牺牲名份躬身伺奉呢?

下部(59)

我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走进东长安街双子座的lanclub(蓝会所)早就对这个巨资雕琢的豪奢之地有所耳闻,据说那个在高档写字楼里卖廉价川菜发达起来的女老板扔下3个亿在这六千平米的地儿,算下来平均每走一步的面积是用厚厚的五万钞票堆砌起来的了。

穿过电梯口普通低调的接待区,四个色调暗淡的异国风情餐吧在狭长通道延展开来,通道墙边的玻璃餐柜里满满当当拥挤着来源可疑的收藏饰品,片断的仿古油画无序地散落在天花板,隐约盖住之上的各种管线,紫色水晶的古典吊灯,设计师的现代高凳,宴会厅,红酒坊,迪厅,雪茄吧,高档包间,乍看就像来到了一个博物馆或是精品家具店,所有上流社会会所该有的这里都不缺,充斥着一场暴富盛宴的感官高c。

我走向生蚝吧里,跟先期到达的老傅还有央视小蜜打招呼,嘴里都囔说,“主席早就说过,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教育富人,要引导他们成为先进文化的代表。”

央视小蜜长长吁了一口气,说还是杨尘厉害,一眼就看穿这些吓唬人的显摆,我刚进来时都懵啦,还以为到了个魔术城堡呢,连洗手间都是晶莹剔透的镜面装饰空间。

老傅说你们才外行呢,从商业上讲这才是成功的营销案例,马上就奥运会啦,得让中国的小资名流们觉得自己融入了世界潮流,头上挂着五十万造价的水晶吊灯,p股底下压着上万块钱的椅子,身边搁着西方古代与现代杂糅的文物,大家谁不觉得自己是个时尚精英人物?

我哈哈大笑,说有时候时尚精英就是傻的统称。趁着老傅点菜的空当,我晃晃悠悠踅进传说中无比震撼的厕所,果然不出所料里面摆放着鹅绒坐垫及巴洛克繁复装饰手把的名贵椅子,置身在灯光四面来回映s的镜面空间之中显得诡异怪诞,好像撒泡n的功夫客人就当了一把欧洲百年的王公贵族。

据说这里的生蚝都是当天从巴黎空运过来的新鲜货色,看看摆放在我们餐桌上的水晶托盘碎冰堆上的牡蛎的确算是上等品相,我一边往上面挤鲜柠檬汁,一边瞅着央视小蜜跟老傅调侃说,热情的法兰西人民都爱把这个海里的贝壳儿当成催情圣品,你拉我来当电灯泡儿不是成心下套儿害我么?

老傅一边把服务生分倒好的干白葡萄酒端到嘴边仔细嗅闻一番,一边眨巴眼睛说老哥啥时候不替兄弟打算停当,你且耐心等候马上就会有佳人伺候。

就在这时,老傅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抓起来一看,脱口冲我说这不说着就到啦么。然后指引对方如何拐到我们的桌席位置。待到那个秘佳人婷婷步入餐吧,我抬头间禁不住一脸愕然:站在对面的竟然是杨泓,她也似乎并不知情,同样俏生生的脸蛋上透着惊诧的神情。

老傅左右转着头在我俩之间来回打量,掩饰不住得意劲儿问道:“怎么啦,难道还要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不成?”

他咂巴嘴说道,“这位是京城著名浪荡公子人称无情无义杨小尘,这位呢就是江湖上传说的绝代玉女人称冷面娇娃的杨小泓,你们二位多亲近亲近哦。”

杨泓赫然一笑,僵局的气氛顿时冰消。我也赶紧就坡下驴,拉开身边的椅子请她入座。同时装模作样打量她一番,夸奖说:“果然冰容玉貌尤胜往昔,看来远离我这糟糠之人就是有道理。”

央视小蜜也趁机恭维说,早就听说杨尘认了个花容月貌的干妹妹,今天见到果然名不虚传呢。杨泓恨恨地瞪我一眼,转过头跟她说,姐姐别听这个混蛋胡说,他嘴里什么时候有个正经。

我端起酒杯提议道,“我得恭贺杨泓妹妹喜攀高枝,有朝一日迈入豪门世家,可要记得关照咱们这些阡陌布衣街巷小民呀。”

杨泓面露尴尬咬着嘴唇,眼圈儿泛红眼看有些不对劲儿。老傅作势发作,呵斥我道:“杨尘你小子这是成心要为难老哥不是?杨泓是我请来的客人,好歹跟你也算有些情谊渊源,怎么出口就伤人情面,要么给人家道个歉,要么就自己请便。”

我顾盼两难间,看见杨泓眼睫间宛若泪光闪亮,心头一软,气势颓然而萎顿,“罢,罢,罢,听老哥的话,咱们避免窦娥冤情共建和谐饭局,杨泓千万要忍住悲痛,无论错与对都让我一人承受,不要用你的泪水打湿我一生……”

央视小蜜忍俊不禁,拉着杨泓的手不住安抚,说就知道男人混账没想到是这样的混账,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老傅纷咐她带杨泓去洗手间盥洗一番整理状容,我不失时机问他这两天忙活得怎样。老傅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一下,压低声音说,格罗斯的捷顿基金按照市值测算,奥驰中心建成后出售的单价应在每平米1。8万元左右,简单乘以16万平方米的地上建筑面积,再加上地下停车场,价值已近30亿元。“他们想自己干,如果葛氏集团拿回开发权就捷顿就打算买下那块地皮,即使支付双倍土地款仍旧合算,而且葛氏集团手头也没钱再搞开发,转让是上上策。”

我问道,如果最终裁定还是由华驰c盘开发呢?老傅狡黠地笑笑,说华驰会有大麻烦,全国开发战线拉得太长估计资金链条快断裂,所以曾荃三番五次想融资拉捷顿入伙,但又不想让捷顿控股,这时候要是有谁在背后踹上一脚,估计华驰集团就得崩盘。

“那么老哥你盯上了中间的哪块肥r呀?”

猪往前拱j往后刨,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老傅如此卖力自然有自己的算计。

他微微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干掉,一边笑嘻嘻反问我,老弟脑袋瓜儿好使,你说说看呢?我也嘿嘿笑,我要是老哥,即使不能伙同捷顿参乎到奥驰项目,也得拿下些内装工程材料供应订单什么的。他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老弟你忘记了还有南边呀,那可是哥的大本营。我顿时心下豁亮,如果华驰遭遇崩盘危机,曾荃必然贱卖资产自救,广州天河的那个项目老傅以地皮入股是第二大股东,曾荃要卖项目按规矩先得内部股东同意,这样老傅可以趁机低价收购进而坐上大股东的席位。

“哦,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儿,曾荃手下那个余阳刚有些邪门,丫是华驰跟捷顿合作的谈判代表,却似乎私下跟格罗斯打得火热,没准儿也是一个火中取栗的角色。”

老傅的话让我暗暗吃惊,表面上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华驰的几乎所有资源都掌握在曾荃手里,余阳刚即使有背主的胆儿又能够掀起多大的浪来。老傅冷冷一笑,说多少人y沟里翻船都是因为同舟共济的人背后使绊儿。

说话间,俩丫头相携回到席间。老傅从包里掏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分别递给她俩,说是最近手头顺畅买了件小玩意作为见面礼,杨尘是物欲清雅不屑一顾的,所以杨泓你就当是我送给杨尘他再转给你的好啦。

出得门来,彼此挥手作别。杨泓抱着双臂坐在我车里的副驾驶座上默不作声,我想了想,看见她手里还握着老傅馈送的礼盒,柔声说你应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玩意儿呀。她小心翼翼撕下包装纸,打开礼盒盖儿,光洁的绸缎中央摆放着一只晶莹闪亮的百达翡丽女表。

这个老傅做人精明如此般,我只能私下一声喟叹。

下部(60)

从双子座出来时天色尚早,五月的风尘已经含孕着夏的嚣张气焰,如同这座城市表达爱欲的方式一样,从来都是炽热而无遮无掩。长安街一直那么宽阔顺溜,只是这种场合永远不是爱欲的高发地点,它的作用如同都市的直肠消化着熙攘的人流,把各色各式欲女情男们分流到餐馆、酒吧、公寓或者杂院平房。

人生不是在床上,就是在赶往床的路上。曾经的某个夜晚,我孤零零站在落地窗前俯看万家灯火,暗自想象全城一千几百万人在白日的蝇营狗苟之后最终的归属,就象蜜蜂成群结队返巢归家,到最后无一例外是奔向自己或者他人的床具。

如果要选择一门手艺的话,我也许会考虑做个木匠,施展平生绝学亲手打造魔咒之符号,诱使每一朵花儿在它的肚皮上纵情绽放,容纳所有年轻旺盛和衰老疲倦的肢体在腐朽没落的气息中舞蹈交媾,任芸芸众生在r欲浮沉与灵魂的狂欢中沦陷。无论枭雄的意志还是豪强的宏愿统统所向披靡颠覆摧毁,扒光衣服大家都是动物,干部群众一概众生平等。

杨泓见我一言不发做痴傻冥想状,揶揄说:“你是不是又在犯花痴臆想哦,好好集中思想开车呀。”

我蓦然惊觉,车已驶上国贸桥头,于是歪着头问道:“我们去哪儿?现在上床还太早,不如再找个地儿前戏一下?”

她白我一眼,“呸!果然在做白日梦,谁跟你上床呀。要没事儿就送我回家。”

我回想起初识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娇柔款款依傍在我的身边,不过清丽的面容上如今却增添了几许风霜沧桑的历练。经过大都会喧嚣猥琐、暧昧绯艳的洗礼,有几个女孩能一直由内而外保持单纯不变的资质和容颜?

“好歹也是兄妹一场,即使从此织女牛郎天各一方霸王别姬,你也得给哥一个机会长亭送别或者风萧萧易水寒吧?”

我继续装傻充愣。杨泓默然,终于柔声应道,“你想去哪里呀?”

我提议到紫禁城溜达一番,携美女穿越历史的尘烟。老北京如今被挤兑得只剩下故宫周边一片儿仄的地段儿,看一眼便是少一眼了。

夕阳下的筒子河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一个个王朝兴衰更迭的无限忧伤。我倚着汉白玉的护栏,看着杨泓往垂柳拂水的河面探身俯看,乌黑的长发散落,紧绷的棉衫勾勒出坚挺的茹房曲线,一截小蛮腰露出来惹人怜爱。

大凡美女,通行的标准无非肌肤如雪如玉,面庞柔美秀丽,五官雅致清秀,体态窈窕多姿。上天鬼斧神工,雕凿出来的人间尤物又是环肥燕瘦不一而足,唯有靠内蕴的神韵气质方才区分禀赋各异,或如瞿彦般端庄大家闺秀风范,或如杨泓般玉女柔顺,或如李聪般娇俏灵慧,或如蝴蝶般刁占精灵,或如黎黎般放荡不羁,或如俞悦般妩媚勾魂。世间群芳争艳,唯有内外兼具,方能焕发出历久弥新长盛不衰的绝代风华。

杨泓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脸问我,“你说老傅什么意思呀,非请我来参加饭局,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