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指指门外,二人来到庭院。

“哦,你就是那一日被劫持的姑娘。”伙计认出晴天,换上一副笑脸:“姑娘来得不巧,阿成外出探亲了。”

乐若安一把抓过荷包塞进被子里,敷衍道:“好了,妹妹的心意哥哥收下了。”说完,继续蒙头大睡,眼睛睁也不睁。

“晴天,你莫要怕,有哥哥在!”乐若安高声疾呼。

就在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际,晴天只觉一股旋风从眼前掠过,然后就听见“啊”“啊”“啊”几声惊叫reads;总裁老公,请离婚。

就在乐若安还要再打一个饱嗝时,私塾方向传来孩童的尖叫声。

“哦,好,这样重要的事怎么会忘?都说是在迷瞪了。”约好的事不去做,肯定会让对方起疑。晴天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向门外走去。还没有走出门槛,她想起什么,转身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上身浅紫下身蓝紫外加裙摆处的点点黄色腊梅花,实物看起来,比在预备室看到的图片还要难看几分reads;皇后观察日记!

笑起来,抬手在头盔上拍了一下,乐乐安静了。

乐乐躺在游戏椅上,想了想,说“是”,因为她在报名时,的确是这么说的。

先将差服还给衙门,发现衙门还在招纳巡城队员,不限年龄,不限经历,基本上只要愿意,就能去,去了有差服穿,每月还有不薄的赏钱领。晴天纳闷,这么好的差事,乐若安都不愿意做,他究竟想做什么啊。

再去码头。码头正是淡季,招工的不多,晴天转一圈,一无所获。

最后,她向饭庄、茶楼比较集中的正阳区南街走去reads;[足坛]如果我爱你。时值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开门做生意的店家不多。晴天快走完一条街,只看到一家名为“吃饭庄”的饭庄开着门。吃、饭、庄?!晴天忍不住再次吐槽起古镇里的名字,是不是还有一家“喝茶楼”?

饭庄虽稍显破旧,门槛、窗棂的红漆脱落近半,布招上也满是油污,但是门面不小,足有一般饭庄的两个大小。晴天走进饭庄,对伙计说要一份狮子头,打包带走。伙计要晴天稍等,便进后厨忙碌。

偌大的饭庄,零零散散摆放着几副桌椅,除了晴天,只有一位说书先生模样的男子,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趴在一张楠木桌上,打瞌睡。

男子似察觉到有客人进入,迷糊间,“啪”地一声摔响醒木,直把晴天吓得一个激灵。

男子连眼睛都顾不上揉,举起右手,扎好架式,张口就来:“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俗话说得好,富,富不过三代,穷,穷不过三代。可您瞅瞅皮家,富一代皮一丁、富二代皮加二、富三代皮进三,三代单传,一代更比一代富,一代更比一代奢。试问古镇百姓,谁家没有皮家的白瓷碗,试问古镇商贩,谁家没有皮家的白瓷观音像……”

又在说皮家!晴天忍不住发问:“既然皮家富可敌国,为什么瓷器行会会长之职一直落在尹家手中?”

说书男子见有人捧场,更是兴起,他一挽衣袖,又是一摔醒木:“姑娘这个问题问得好!瓷器行会会长,是行会的会长,不是瓷器的会长。能扛得起瓷器发展大旗的瓷窑,不仅要有量,更要有质。能担任行会会长的家族,不仅能造瓷器,更要懂瓷器。不仅要懂瓷器,更要懂做人。所以,选会长,不仅是对各家瓷器的考验,更是对各家人脉、名气、口碑的考验。因此,每年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都是古镇的年中大事,衙门大人投一票,行会代表投一票,各级乡绅投一票,公开公正。不过,对于咱寻常百姓来说,每年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就是一次瓷器的盛会,皮尹两家把各自珍藏的稀世瓷器拿来观赏,保管各位大开眼界……”

“喂,说书的,什么各位?不过才一个姑娘,说得好象人山人海似的。”伙计把打包好的狮子头递给晴天,见说书男子眉飞色舞,出言奚落。

“一个姑娘也是客。只要姑娘愿意听,杨某人就要说下去。”男子理直气壮,继续说道:“选举在即,皮尹两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争相扩窑,丝毫不敢怠慢。皮家誓要一洗多年耻辱,尹家誓要守卫多年荣耀……”

“现在哪还有人愿意听这个?饭庄的客人全都被你说到对面听水泊梁山了。”伙计实在听不下去,把晴天往外推:“姑娘,狮子头得趁热吃,没什么事,赶紧回去。”

晴天只好掂着狮子头向乐家走去。皮家在古镇的点击率简直了,仅就皮家的奢侈,她来古镇不过一月,已经是第二次听说了。而尹家,相对于皮家来说,就低调得多。不过,令晴天感兴趣的是,如果说,皮家尹家为了选举之事,都在积极扩窑,那岂不是说,皮尹两家也会再次招工?思及此,晴天加快步伐。

“站住!”路过一个街角,一声清脆的喝声从身后传来。

晴天停下,转身。洛婉——

“你以为穿成这样,就认不出你?”

心!洛婉灵不会这么趾高气扬地说话。

晴天今日的确与往日不同。荼白夹领短衣,荼白留仙裙,裙身上缝制了她自己精心裁剪下的丁香、青莲、黛三色蝶翼图案,一扫以往的老气横秋,显得清新灵动。

晴天不卑不亢地笑道:“还得多谢洛小姐,若不是洛小姐肯为晴天说话,周老板也不会同意这般换布。”

“所以,你今日跟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洛婉心不远不近地盯着晴天,下巴微抬reads;黑武道。

晴天不解:“我?跟着你?洛小姐说什么?”

洛婉心瞬间变了脸色:“别装蒜!今日你先跟着我去衙门,后又跟去码头,最后是南街。要不是我机警,绕过小巷,你还要一直跟!你如此大费周章,绝非为了锦绣丝绸的事那么简单!说,究竟是何居心?”

晴天恍然,解释道:“洛小姐误会。晴天今日去衙门,是为还哥哥的差服,去码头,是为帮哥哥看招工告示,去南街,是为替哥哥买狮子头。如果说,今日晴天所走,恰好与洛小姐是一条路,只能说是巧合。”

洛婉心完全不信晴天所说,气势汹汹:“巧合?古镇这么大,你我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今日同时依次去三个地方,分明是你有意跟踪!”

晴天知道洛婉心口才了得,也知道自己再与她争辩占不到任何便宜,于是两手一摊:“洛小姐,晴天所言句句属实。喏,这是狮子头,还热乎的。洛小姐不信,可以来摸摸。如果再不信,我也没法了。”说完,她想转身离开,但是想到什么,又站住,挑起眉角:“这么说来,有问题的是洛小姐才对,是洛小姐煞费苦心地跟踪我,是不是?”

“胡说!”洛婉心没料到晴天反咬一口,怒道:“本小姐为何要跟踪你一介平民之女?”

晴天气定神闲:“那洛小姐说说看,今日为何要依次去衙门、码头、南街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而且,如洛小姐所言,洛小姐乃洛府千金,出行从来都是前呼后拥,今个儿居然独自一人?不奇怪吗?莫非,洛小姐自觉那日对晴天有恩,还想从晴天这里讨去什么好处不成?”

洛婉心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双颊染上一层红晕,煞是好看。她正要说什么,从身后冒出来一位乡绅,乡绅见到洛婉心,笑开了花。洛婉心一见乡绅,则大惊失色。

“洛小姐,可寻着你呢。前几日话说一半,洛小姐借故离去,不知今日小姐可否停下来听老夫说两句?”

“何、何叔,今、今日婉心累了,明、明……”洛婉心结结巴巴,完全没有刚才的灵牙利齿。

“又找理由不是?依老夫说,这桩姻缘真乃天注定,男子相貌堂堂,正配得上小姐的国色天香,男子家产丰厚,正配得上小姐的出身,男子——”

“婉心,再不走,香粉铺子就关门了。”这时,在一旁“观战”许久的晴天笑嘻嘻地向洛婉心招手。

洛婉心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哦,是。何叔,今个儿婉心与姐妹有约,改日定会登门聆听何叔教诲,失陪。”然后,她如获得救命稻草一般,逃也似地向晴天疾行而去。

洛婉心亲昵地挽着晴天的手臂,晴天抓紧她的手,两人也不知究竟是谁拐着谁走,反正就是只知道向前不停地走。就这样,七拐八弯,直到转过三个街口。

“哎哟,不行了,鞋底要磨透了。”晴天实在走不动,一手撑住街巷的墙壁,累得弯下腰。

洛婉心虽然憋着一股劲儿,这会儿也是累得不行,停下脚步。

“为、为何要帮我?”洛婉心想起与晴天的冲突,缩回搭在晴天臂弯的手。

为何?因为这种场面我钱乐乐见得多了!老妈一个月逼我去相四五次亲,那个何叔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这些话只能在晴天心里说。晴天靠在青砖墙上喘气:“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咱俩两清!”

洛婉心不屑地轻哼一声,稍事整理略显凌乱的发髻,然后伸出一根葱白玉指,毫不领情地指向晴天:“别再跟、着、我!”

嘿,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晴天看着洛婉心翩然离去的身影,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