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弓递到了他的手中,劈手拿箭,回身开弦,四箭齐发,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只在一瞬间完成,行云流水般连贯无误。胯下战马前蹄腾起,一声长嘶,在熹微的晨光里留下惊心动魄的剪影,带着几分血腥,几分杀意,却犹显伟岸。

封武听罢一愣,随即换上一副轻松的笑脸,无奈摊摊手,“诺,我是武将,城被围,自然是要出战,总不能临阵脱逃么。”冷婉玉听他如此说,低下头去,不知作何言语。倒是那站在一边的兵士听了,大惊失色之下,便是口无遮拦一句,“城中险恶,大人回去送死不成?”一语方出,不待他说完,只见封武怒目光圆睁,厉声咤一句,“够了!”

身后冷婉玉鬓发凌乱,呆呆地从枯草中探出头来,抬头恍惚问一句,“栖柠人为何如此紧逼?

枯蓬间,乍见一骑飞出,惊得草间流萤四散。马儿仰天长嘶一声,自是引来了众多栖柠追兵。封文纵马疾驰,愣是向那人多的地方而去,不消几步,迎面便见一人手执火把,抬手一指,仿佛发现宝藏一般,面露喜色,惊喜一声,“看,在那里!”不待他拔剑问名,眼前便是一道凌厉寒光,封文长剑出鞘,不待他反应过来,剑锋一转,寒光乍现,已是没入他的膛,染血长剑自背后穿出,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那人便蓦然倒地,气息全无。手中火把倏忽落地,滚落几番,将林间枯草燃起,一时间火光突现,惊得战马嘶鸣,周围杀声四起。

封武听他大喊,方回过神来,一记响鞭,急急纵马跟上,抬头笑一声,“无事,无事。兄长多虑了!”封文眼里露出几丝狐疑的神色,望他一眼,任务紧急,也不再多说。

心念的当儿,听得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夹杂着那些熟悉的呼喊,“夫人,夫人!”冷婉玉忙擦了擦眼角,唇间泛起一抹笑意,几分高兴,更有几分得意,看,她又赢了。

她的脸上,脖颈处均被那些蝙蝠所伤,蝠牙有毒,不一会儿便漫入血脉,血徐徐流下,将她的皮肤染为青紫。“夫人……夫人……”红香踉跄着向前奔走,心情急切,早已顾不得周身疼痛,口里只是喃喃唤着,“夫人……夫人宅心仁厚,一世仁慈,”红香喃喃念叨着,抹了几把眼泪,“她不能成为无主的枯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韩奕一张拍在案上,忽的站起,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拱手诚恳,“行军绝非儿戏,王子此番,切莫妇人之仁!”

“哈哈哈哈……”陌川竹忽的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左世坤,声声凄厉,“这每一条罪状,都足够你死几千几万次!”,江安此时,捻了金杯,略微抬头,目光流转,扫了一眼左世坤,淡淡一声,“左城主莫急,叛徒终究难逃一死,只是……”他皱了皱眉头,唇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眼眸流转,虽是不动声色,却是给左世坤山一般的压力,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还是,左城主心虚之下,急于毁掉这一证据?”

韩奕听闻,四顾之下,方觉青松不在,挠挠头,憨笑一声,“唔,或许是累了,尚未起来吧!”

梅顾岩见她那副暧昧神色,脸一红,瞪她一眼,“别瞎说!”

青弗闻言,眉头微皱,回首一句,“若是中毒,则为乌青,凶手武力远在楚寻之上,一刀断首,刀锋何必粹毒?”一语出后,那几个仵作脸红到了脖子,垂下头去,默然无语。紫色,紫色……青弗的眼前,紫苏紫色的眸子一闪而过,那日她抬起头来,凶狠一句,“江安若死,我要你们整个栖柠陪葬!”。青弗死死盯住那略微泛紫的皮,极度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手指一分分握成拳,冷笑一声,低低念一句,“我想,我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那老妇突然挣扎起来,她拼命挣扎着,似有些不甘,黑如焦炭的手握上钉入她身体的那把长剑,血沫自她的嘴角喷涌而出,她咳嗽着,昏黄的眸子凄然盯着面前来人,一行泪水倏忽而下,如同枯黄沙漠里涌出的月牙泉。她挣扎着想要将那长剑拉出,黑衣人有些诧异,略微愣住,随即扬手又是一剑刺中。老妇的身体如断线风筝飘摇,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血沫依旧从嘴角涌出,她喘息着,声声咳嗽着,挣扎抬手捂上伤口,蘸了鲜血,在那散发腐臭气息的地板上移动着,下颔被打落,此时的她早已说不出一句话,口里呜呜着几声零散的凄音,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此凄厉,如同南雁离群,杜鹃啼血。她的面容扭曲着,和着刀伤,分外可怖。连面前的黑衣人都惊讶地后退一步。

“走吧!”青弗闷闷一声,望一眼皎皎明月,走马再摇鞭。每走一步,心里便是沉重一分,眼前出现的,皑皑白雪,总是幻化成那张修罗般的脸,耳边闻到的,瑟瑟风声,竟也夹杂了几丝悲叹,以及那一句,生生世世。头,炸裂般地疼痛,心里涌起滔天怒火,歇斯底里一句,“究竟是谁,伤她至此!”月夜之中,忽的勒马回身,几记响鞭,狂奔至方才女子身边,抱起之时,探得几丝若有若无的鼻息,那一刻,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不知是惊喜,还是悲叹。

涟嫣一袭红衣,慢慢出了里屋,站在他的身后,有些胆怯,关心一声,“主人,可是忧心了?”

她裹了轻纱,玉足轻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方浅笑入池。此时,一旁大帐中的青弗,面色凝重,坐于椅上,全神贯注催动法力,左眼之中金光大盛,几番辗转,终于在空中,凝成芙蓉公主金帐之事。抬眼只见那女子解了衣衫

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局,锦娘此时却是分外平静,丑陋的面容爬上一丝诡异的笑容,她拨开韩奕的手,爬上前去,索着抚上红香,口中唤道,“红儿莫要悲伤,一切都是锦娘咎由自取。”红香闻言,慌乱起来,拼命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妇,她的身体颤抖着,满眼惊异,“夫人,你真的刺杀了王子?为什么……”她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喃喃着,“怎会如此?”韩奕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头,一把拉过红香,将她丢出地牢,回头冷冷一声,“想来你想知道的已经清楚了,离开吧!”红香被他甩出,踉跄一步,转身疯狂地抓着牢门,扑将进来,央求着,“将军。”韩奕一把推开,也不回头,喉间冷冷发出一声命令,“来人,拉出去。”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几个兵士听得命令,转出,扯了那疯狂的女子,不顾她歇斯底里的踢打,硬生生将她拖将出去。

随风转,碾碎尘烟。

天边忽现黑色人影,蓦地迈步,竟是挡于白岚面前,微微一笑,“水族祭司水若依来访。”远处涟嫣屈膝行礼,“公子。”

门外小童急急传报,恭敬道,“夫人,王子请您到城主府弄一手琵琶。”红香皱眉,道一声,“知道了。”便摆手让他下去,转头望向锦娘,“夫人。”

楚寻沉吟,目光炯炯,“末将认为,此事非比寻常。”他抬眼望向方才出言的将领,摇了

兵士见了,忙松开手,假惺惺叹一句,“你这又是何必!”

一曲终罢,琴师的手覆上琴弦,抬头微笑,眼中竟现悲凉之色,轻问一句,“淡烟疏柳,月破黄昏,飘渺危亭琴稀音,人初见,景阑珊,寒江舟泛飞云淡,枯篙断,心音乱,奈

江安不由得心头火起,强压之下,怒目而视,一声冷哼,便拂袖而去,只留那不知所措的兵士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进了薛府,锦娘便是摒退了下人,独自一人坐于里屋,红香抬手,目光流转,终究是摇头叹了一声,此番光景,多年来早已习惯,再说什么,也是徒然。便恭敬掩了房门,退去了。

瞥一眼身后少年,他袖手一抚,墙上挂着的追风凌空飞来,气劲强大,直逼修杰,他目光一凛,只一转身便将那追风接住,气劲之大,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迈出几步,那红衣女子的身影忽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手执绿色长鞭,一步步迈向他,眼眸之中,死一般的冰冷,看不出任何表情。江安握紧手中追风剑,一个转身,追风剑法舞地滴水不漏。长鞭缠上他手中的剑,又被斩断,分为两条,再次缠上,他身影如林间掠过的鸿雁,急速飞掠,躲过那些长条的致命攻击,红衣女子喉咙间发出轻轻的哼声,只一抬手,指尖凝聚出银色的光圈,一瞬间穿透空中的江安,他肩头一痛,身形一慢,右脚便被那长鞭缠上,红衣女子只一用力,便将他自空中拖下,扔于地上。江安自高处摔下,震痛不已,吐出一口鲜血,横剑斩断脚下禁锢,挣扎着站起身来,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指尖一动,手中银色光圈乍现,红叶林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无形之气,形成一只手的样子,一把将江安抓在手心,江安只觉得周身一痛,四面八方的压力袭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身体向上飘去,他心里一惊,前所未有的功力,前所未有的术法,竟是不像月华之人!不等他思索完毕,红衣女子的手蓦地握紧,空中无形之气随之一紧,随着江安一声惨叫,径自将他在空中捏住,江安仿佛听见了自己骨头一分分碎裂的声音,追风脱手,那红衣女子抬手接住,痛,铺天盖地地痛,眼前似乎变成了一片血色,周身如陷万丈血霞!那女子仿佛漫不经心地放开手,江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落下来,心中血浪翻滚,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四肢软绵绵,使不出一分力气,他转头,一口血喷在红叶上,那红衣女子提着追风剑,一步步走上前来,目光凛冽,走到他身边,举起追风剑,不留任何余地,一剑刺下!

青弗轻轻拿下他的手,有些诧异地愣了下,心退么?哈哈,任你千般不愿,百般抗拒,终是不复年少!他婆娑着鬓角霜花,良久微微一笑,‘我王誓得天下!此番出战,必平东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