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贝勒府的女人在东小院外演的那一出,他让高勿庸反反复复说了无数次。

茹芾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目光飞快扫过坐在主座上的弘曜,果然,那小子正闪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看着他呢。

皇帝挥了挥手:“不是朝政,说说无妨。”

坐在湖边,享受着自湖面送来的凉风,四爷通体清爽舒适,心间无有一丝燥意,相比于被骄阳烘烤的北京城、暑热的四贝勒府,这一片原始清凉的世界简直像天堂,怪不得弘曜成日想进来,他现在也不想回去了。

不找?

“爷。”看着凭着自己的力量稳稳坐在浴桶内的四爷,苏培盛热泪盈眶:“爷,您见好了。”

两刻钟后,四贝勒府总管知讯,单独遣人告知茹佳侧福晋,茹佳侧福晋即着内侍抬四爷进东小院,而后,东小院闭院,许进不许出。

嗝!

终于醒过神的茹蕙霍然起身,若非寻兰眼急手快扶住,几乎跌倒在地。

孩子的一句话,却招得茹蕙的眼泪如雨点般落下,蹲下身,将头埋进儿子小小的胸膛,茹蕙急促地吸了几口气:“额娘没伤心,即使伤心,也是额娘自己找的,走捷径,总会付出代价,这是额娘该付的代价。”

看着车外道路两旁未化尽的残雪,四爷眯了眯眼,唇角泄出一丝冷意,岂不知,值此废太子不久,朝堂中又波诡云谲之际,不做不错,做多错多,一动不如一静。

乾清宫

阿勒当然不是一个人守在东侧门,一同值守的另外五名侍卫钢刀出鞘,向着那些冲来的贼人当头劈了下去。

就在娘俩穿上鞋,准备唤人之际,门被轻轻扣响,寻兰焦急的声音自隔扇外传了进来。

茹蕙又叫寻兰取来一个小包裹让茹芾带走:“都是些防身的药。”

看着弘曜被他额娘抱了起来,弘时立马,有样学样,也要李氏抱。

同样靠在椅子上摸着圆肚肚的弘曜摆着与他阿玛一模一样的满足表情,眼皮一下一下往下垂,一幅吃饱就想睡的模样,就差学小猪哼哼两声了。

四爷再次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抬脚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坐在娘亲怀里,弘曜俯视着池中清泉。

茹芾笑了笑:“不过是几件玉器,四爷知道,玉器于别人而言珍贵,于我们来说,却得之容易,就不用麻烦高总管了。”

“福晋,过去的事,您就别想了,你这样成日伤悲,大阿哥便是在天上看着,心也不安啊。”伊嬷嬷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乌喇那拉氏手上:“您该多想想以后,您和爷都还年轻,再使使劲儿,兴许……”

皇帝的目光闪了闪:“你就不为弘曜想想,生母行事这般任性暴燥,不担心他被带坏了?甚或日后再被人取笑?”

“找我?”九阿哥惊异地瞪大眼,“她一个女人,来找爷?成什么话?不见!”

“回四爷,臣今日讲的是《玉皇经》。”

“老四……”皇帝仰头思索片刻,无人得见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朕恍惚记得,老四媳妇快生了?”

悲凄地看着四阿哥,如意没有一丝挣扎地被拖了下去。

茹蕙眼神一冷,来了。

“那老二呢?”九阿哥抬起头。

看着小丫头又开始犟嘴,男人觉得牙根儿痒痒,伸手控制住小脑袋,重重在小小的樱唇上亲了几口:“明明又软又甜的小嘴儿,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气了?”

“这就是命。”太子斜睨了一眼桌上情态各异的兄弟,仰头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轻笑道:“那茹志山在京郊一住就是十年,兄弟们多少次从那郝家村旁经过,有谁注意过一个窝在山村里的普通秀才?偏偏老四见着一面,便看中了他的才干,偏偏就是老四把他收入了门下……一切,都是命里注定。”

……

梁宜人倒吸了一口气:“奢华至此,茹佳氏到底有多宠女儿?”

看了一眼茹蕙身边的蒲团,茹芾转头看向四阿哥,得到他的首肯后,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茹蕙身边跪下,他跪在妹妹身边,背上冰冷的目光却让他不敢轻动。

“照着安院的布置,把东边儿第一进院子收拾出来,以后你茹主子就住那儿。”

武氏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乌喇那拉氏:“福晋,身后有一个管着百万人口的土司撑腰,茹佳氏这是水涨船高了?”

“奴才的爹说了,若非主子爷您的恩典与扶持,别说回老家夺回部族,便是想要让妻儿过得富足亦是千难万难,主子爷对茹家的恩情,奴才一家粉身难报,茹芾对主子爷只有感激,哪里会有怨气。”偷睨了四阿哥,发现他脸色渐渐转好,茹芾轻吁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叨咕:“爹当初把妹妹留在主子爷身边,便是为着让妹妹服侍爷报恩,替父尽忠。

布尔和被挠得咯儿咯儿直乐,很快放开茹蕙,跑回尔岚身边:“我都这么大方了,阿蕙下次也要把你说的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给布尔和送一份。”

心疼过后,却是无边的气恼,皇帝伸出手,指着跪在那里还一脸茫然的老四,愤怒咆哮:“你个不孝的东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是这么对待父母赐予你的身体的?”

“茹芾还有几日到京?”

端谨刻板得可以做教科书用的举止,一丝不苟的发型,简朴的头饰,来的这位四十多岁一身蓝色旗装的,便是储秀宫的掌事林姑姑。

也是,作为满姓八大姓之一的瓜尔佳氏,安图瓜尔佳氏虽是分支,能量亦非寻常小姓可比,只是为女儿求一个指婚的旨意,于有着世袭子爵爵位的额图浑,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而且……

“惑神散?”皇帝疑惑地看向四儿子。

十四阿哥打眼角瞄了茹蕙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他可还记得因为这女人打了的砚台,四哥可是罚他多抄了一遍《孝经》的事,这么个扫把星一样的女儿,除非他缺心眼儿,否则再不会去惹这个女人的。

仔细想想,此次出巡,最倒霉的两件事都源于丹增,如今他不在营地里了,茹蕙心里真的放下一块大石头。

老太医不敢再多废话:“以臣多年所学……只要吸入这药粉,人立即便会陷入昏迷……此散不会加重乌香之效,反而能压制服食过量者的狂悖之举。”

一蓬□□,在风中如云烟乍散,随风飘进了每一个迎风而立的蒙古男人的鼻中,如墙一般堵着茹蕙与寻冬的包围圈顿时坍塌了三面,首当其中的,便是离着茹蕙最近的丹增。

爷教你个乖,你这些日子在老伯爷那里侍疾,就只管侍疾,对于老伯爷那些与病无关的毛病,就别操心了。”

寻冬将手中寻出的薄毯交给茹蕙,转身便出了帐,茹蕙接过毯子双手一展,动作麻利地替老伯爷的腿搭上了毯子。

四阿哥低下头继续看经书:“你可以不写。”

“嘿嘿,想灌爷的酒?”四阿哥低下头,俯视着怀里的人,得意地笑:“怎么可能。”

轻笑一声,八阿哥收回目光,转身迈步,向着宴会场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