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爷病情加重。

两位太医惊佩地看向宋氏,不想四贝勒府除却性情刚烈的茹佳侧福晋,还有如此忠贞的女子,四爷何其有幸,得此女相伴……

酷暑六月,躺在百年罗汉松下纳凉的茹蕙被一阵激烈吵闹声惊醒。

担忧、焦急,四岁孩子的眼中,出现了不该他这个年龄段有的情绪。

四爷坐在马车里反复琢磨。

“西王母”的称谓,始见于《山海经》,四爷做梦也没想到,这本幼年时最喜欢的读物有一天会与他的女人牵扯在一起。

阿勒不太记得了。

“儿子午安。”茹蕙亦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好了,别赖床,该起了。”

“爹呢,他同意了吗?”

茹蕙低下头,“弘曜,怎么啦?”

相较于儿子的争切,夹着牡丹的四爷慢条斯理一口口撕着牡丹花瓣,一边吃,一边拿眼撩茹蕙,茹蕙木着脸夹起一朵拇拇大的迎春塞进嘴里,边嚼边发狠,扣月钱,一定要扣小厨房里几人的月钱,早告诉过她们,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的桌子上绝不能出现任何与牡丹相关的食物,今天居然又忘了,必须狠狠扣钱,要不然这帮人永远不长记性。

……

“弘曜!”

说到这个亲弟弟,四爷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爷不知道?”

伊嬷嬷将一件狐皮袍子搭在乌喇那拉氏的肩上,一边在心里暗自叹气,为着当日茹佳氏一句话,福晋狠了心地追察,可惜,挣腾得李侧福晋院子里的人换了大半,好容易查到主院里明珠的身上,转过身,明珠就悬了梁,以至到现在也没查出来,那幕后害了大阿哥的仇人是谁。

良久,看完供词的皇帝收回手,神情莫测地看着案前跪着的四儿子。

“四爷府里茹佳侧福晋。”

“嗻!”

“老四!”

看着托盘中细长的匕首,如意惊骇地瞪大了眼:“主子爷,这不是奴婢的,奴婢没有这个。”

五岁的弘昀被领着一群人冲进来的额娘吓得怔在当地,此时听到茹佳额娘温和的轻唤,对上她带着鼓励的目光,弘昀伸出了手……

让茹佳氏永远无法翻身。

女子轻哼,勉力抬起手,伸出手指软软戳了戳男人颈间露出的锁骨:“健康?骨头都出来了。”

长得像仙女儿也就罢了,偏还有一个能源源不断带来财富的娘家。

茹蕙抬起头。

福塔氏恍然,而后羞然道谢:“妾身愚钝,多谢夫人点醒。”

“怕父亲迷失在权力的欲。望之中,无力自拨……哥哥,你是咱家的男丁,是父亲的继承人,妹妹今天要做一件可能会被你恨一辈子的事。”

放下茹志山的信件,四阿哥心情好了不少,手指轻敲着“勿宠禄太过,使陷于危辱乱亡”一句,四阿哥唇角轻轻翘了翘,想到茹蕙若知道她爹在信里反复求他把女儿管紧,不要给予她太多宠爱富贵、更不能放纵她的性子,不知该怎样憋屈郁闷,想着茹蕙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四阿哥情不自禁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把爷惹恼了,爷就让她看看这封信。”

“今儿爷说得很清楚,这个茹佳氏,咱们不能再将她当做一个出身山野的草民。”乌喇那拉氏咽下口中的茶水,目光一一扫过厅中坐着的女人侧福晋李氏,格格宋氏、武氏,刚进府一年的乌雅氏,侍妾高氏、常氏、汪氏,嘴边泛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大家的心思我都清楚,不过,以后都把那些小心思收了吧。”

“奴才只是不想没帮上妹妹的忙,还拖累她,哪里敢对爷有怨气。”

茹蕙坐在一旁撇了撇嘴:“你们只在这里馋我,欺负我没姐姐妹妹是吧?”

皇帝捂着胸口,闭目靠在龙椅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记得的,他记得很清楚,佟佳氏没那年,这孩子也是这么一幅死样子……

再次用茶盖将茶叶拨到一旁,四阿哥深深吸了一口茶香,大大喝了一口碗里的茶。

“你去找凌普,告诉他,让储秀宫的掌事姑姑协助茹氏,帮钮祜禄氏找回玉簪。”

尔岚清秀的瓜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三婶要说,三叔不让,说是那些家族内斗的龌龃事会脏了布尔和的耳朵。”

哗啦一声,瓷枕落地,碎片四溅,枕内放置的药包被瓷片割裂,包裹的助眠药材散落一地,一股药香随之弥散了整间屋子。

跟在皇帝身后向着营地中设置的露天餐厅走,四阿哥几句话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得一清二楚,却是没有一点修饰。

茹蕙心中轻叹,不得不说,这位八爷确实有着春风化雨的手段,让人很难对他讨厌得起来。

“真的?”闻得此言,茹蕙顿时大喜,忍不住再次求证。

皇帝点了点头,自榻上起身,走到御案边,抬手拿起御案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老太医:“这是你方才查看的麻沸散药方,经秦珍改良后可通过呼吸麻醉,你看看,这药是否会加重乌香药效。”

环视四周,每一个方向都有高大结实的蒙古大汉堵住,就算查郎阿大人来了,一个人也不可能对付得了这十几个蒙古大汉,她们根本无路可逃,寻冬绝望了。

“你也知道女人活得憋屈啊?”茹蕙咬牙在四阿哥胸前砸了一拳,却被闭眼的四阿哥捉住了拳头握在掌中揉捏。

“那你每日饭时都给伯爷进了些什么?”

十四阿哥重重一拍额头,他怎么就不打自招了?他怎么就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