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颈间轻微的痛痒将沉睡的神智自眠乡唤起,茹蕙挣扎着掀开酸涩的眼皮:“爷?”

九阿哥猛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重重一拍桌子:“老十,你说清楚,谁像女人了?啊?不说清楚爷跟你没完。”

扶着女官的手,茹蕙一步一步,向前行进。

“啊,知道,知道。”中年贵妇恍然:“原是何夫人。妾身姓梁,夫君年前升任成都府守备,赴川前还曾遗憾不能在蓝总兵麾下效力,道蓝总兵沿海屯田之策,实乃利国利民利军之举,只恨官卑位小却是无有机会与蓝大人相识。”

茹芾领着四阿哥走进茹佳府的祀堂,喊了一声站在祀堂正中的茹蕙。

自初见,被那张小脸惊艳,他便志在必得,而后送茹志山入川,接菇蕙入府,再到通过种种手段,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属于他的,他一步步铲除各种或明或暗的阻碍,实现着自己的布置,直到茹志山在四川站稳脚根、夺回部族,今天,在御书房里,他得到了他皇父的承诺。

没管一个个目露惊惧的女人,四阿哥转头,目光落在乌喇那拉氏紧握的双拳上:“福晋,后院规矩是严整还是松散,端看一府女主人的治家能力,你出身于乌喇那拉氏,爷能相信你的能力,对吗?”

茹芾嘴角抽了抽,贝勒府是不差他的吃食,可是他不想住进来啊。

“这个秀女说,钮祜禄氏素来骄横……听这口气,也是个不喜欢钮祜禄氏的……训斥过储秀宫里服侍的宫女。”

回储秀宫的路上,林姑姑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今儿会在四爷面前进退失据。

低头看一眼桌上写毁了的字,脸冷得像块冰一样的四阿哥冷哼一声,抬手将毛笔放到笔托上,接过高勿庸递过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眼见事儿就能定了,她就不能让爷省省心?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西配殿惹上大事儿了!

紧闭双目靠躺在床上的茹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以至推开房门的两个秀女一时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继续进门。

说到福佑二字时,皇帝的目光似不经意间扫了站在四阿哥身后的茹蕙一眼,这一眼,别人尤可,八阿哥所坐位置却看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一凛,适才皇阿玛刚许了茹氏若诞一子,便为其晋侧福晋之位,这话刚落音,皇阿玛便得了一子,为此,心里是不是认为这个女人也是一个得福佑之人?

这样的茹蕙,想不引起皇帝的警觉都难。

四阿哥在十三阿哥几米外勒停了跨下骏马,翻身下了马背:“十三弟,你不是在皇阿玛身边伴驾吗?怎么和八弟、十四弟在一起?”

茹蕙顿了顿,再摇头。

老太医拈了拈颔下长须,“乌香自六朝始传入中原,于痢疾有卓越疗效,元朝时,浙地名医朱震亨便提出‘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而后,医者们对于乌香的使用开始变得极其慎重。

随着哨声传出,几匹马自远处的山岭飞奔而出,向着茹蕙等人的方向驰来。

“让出块地儿来,爷这也累了一天了。”

茹蕙虽这般说了,可富存却不放心还是个孩子的茹蕙,皇上说让这么个小丫头熬汤煎药,真的没问题吗?

“皇阿玛说今儿无事,可以随意玩耍。”

直到再也听不到小贵子的脚步声了,茹蕙才捂着嘴与寻冬将憋了许多的笑声喷了出来,直到笑够了,两人才动作麻得地把自己打理干净,吹熄了油灯睡觉。

“在四哥回来前,勿必要将帐里恢复成原先的样子,还有,不准告诉四哥爷来过,否则回头爷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阿海趴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起身大步走出了御帐。

看着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班弟,端敏公主站直了身体,冷冷一笑,手中的鞭子敲了敲班弟的肩膀,“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还敢背着我见沙俄人,班弟,本宫知道你素来昏馈,可也从来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女奴生的下贱种子,拉着整个科尔沁陪葬,真以为沙俄人比自己的表亲还亲?内外不分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古来罕有。”

爷知道你斥骂丹增、扔蛇咬他,都是为着回护查郎阿、苏培盛,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正面硬扛?你完全可以继续势,逼迫他不得不停手。

茹蕙跟着四阿哥站起身,垂头肃手站在帐中,耳朵则捕捉着帐中所有的声音。

“对。”

重伤的查郎阿奋起最后的余力,将手上的刀一扔,扑向女子摔落的地方。

虽然遗憾,苏培最终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放弃。

四阿哥靠坐在榻上,一手看似随意地在肚腹之上,眼睛情不自禁看向一旁放置的点心:突然觉得很饿。

四阿哥无奈,示弱:“是儿子治府无方。”

厄鲁特王公说到这里,一张脸已苦得能拧下汁子了:“……她不出门儿倒也没事儿,正好收收那野疯了的性子,只是这一年,她还成日用了京里来的胭脂水粉抹脸,把一张脸抹得……”

书房内,看着散落在青石地面上的一张张写满墨这的纸张,四阿哥几乎将一口钢牙咬碎。

张氏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反正也活不了了,有些话,也便不必再藏着掩着的了。

祖先被奴役之仇,如今由我这被驱逐的弟子报了!哈哈,这一下,看那几个老东西还有何话说,什么东夷一脉为战神之后,不行阴晦之事,也不想想,战事不起,这战神之后不过是个名头,既换不得金,亦换不得银,死守着又有什么用?不如挑点儿战事起来,才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呢。”

茹蕙失踪后,府里气氛变得紧张,再无人有心思见外面的掌柜,直至第二天,为勉外人察觉四贝勒府的异常,福晋开禁,不过高勿庸却着人盯紧了来往的马车,并未发现异常情况。

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茹蕙坐进了角落处那一堆麦桔杆堆中,靠着麦桔杆,无事可做的茹蕙干脆在脑子里复习之前背过的一些宫廷香料配方。

茹氏道:‘主子当面,不敢以言相欺。’

“只是啊,忠君爱国,孝老爱亲,敬长悯幼……是父母言传身教之后,刻进了我骨子里的印记,我这一生大抵都要被其限制,走不出,挣不脱;佛家所谓大自在,道家所说超脱逍遥,也只能在睡梦里探寻一下了。”

茹蕙眨了眨眼:不是要说茹家的消息吗?怎么一下跳到这位爷随驾出巡的事了?

“姑娘。”

伊嬷嬷含笑点头:“记得当年格格刚得了那只鹩哥时,便是睡觉都不让老奴把鸟笼子提出去,一定是要把那畜生留在房里,后来更是天天亲自喂食喂水,不让侍候的人插手,一日也离不得。”

“可不是呢。”明珠也跟着摇头:“便是为着主子爷的脸面,她也不该处理得这么粗暴才是,毕竟,别说她安院,这整个贝勒府的女人……”

“小趴狗?”

四阿哥脚步一顿,冷冽的目光扫了苏培盛一眼,“小睡?是大睡吧?”

看着茹蕙一脸大写的懵,知道她肯定又三心二意没集中精神,四阿哥的眼神一下冷了:“进了贝勒府,你那散漫的毛病给爷立马改了,下次再敢走神,看爷怎么收拾你。”

胤禛走到书桌后,抬抬胳膊,伸出手拿起笔架上的羊毫大抓笔,饱蘸浓墨,在铺好的上好宣纸上挥毫泼墨,几个呼吸的时间,雄健遒劲的“得”字,便已写就。

苏培盛笑眯了眼,师傅说的没错,这位主子果然是个任性的,不过:“师傅说了,但凡姑娘有什么要求,贝勒爷都准了,姑娘只管跟着奴才先头走,姑娘要的东西到了晚间必能见到,还一准已经在贝勒府铺设布置妥当。”

茹山是秀才公,以前也不是没有官面上的人来村中找他,虽说这一次来的人多了一点,不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一颗小脑袋自院中的月亮门外伸了进来,见着院中无人,脑袋的主人胆子一下便大了,趴哒趴哒跑进了院子,跑到了大树下。

茹蕙睁开眼,入目所见,便是五岁孩子清澈专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