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蕙站起身,越过左手边的隔断木门,走进书房。

茹蕙下意识又紧了紧手,确定四阿哥不会走了,一脸陪笑半拉半拖地扯着四阿哥走到寻冬让出的座儿边,推着四阿哥坐了上去。

虽然不满意空间的鸡肋属性,不过有胜于无,后来她便买了些菜种回来,丢进这片土地,任由其自由生长,倒是吃了一段时间的绿色无公害蔬菜。

说到这,佟嬷嬷伸手将身后不远处一个□□岁的小丫头扯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亲手捧到小几边打开,笑眯眯看着四阿哥没有丝毫犹疑地伸手捡了一个出来一口咬下去半个,又一口便直接将剩下的那半个也吃了。

乌喇那拉氏看着明珠好一阵,直到明珠额上渗出汗珠子,才终于抬手将茶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你没看看天色都什么时候了,终于肯起了?”自觉心绪平静的四阿哥快步踱至厅前,低头仔细打量着这张让人见着就想掬在手中捧着、呵护着的小脸,嘴上却威胁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还不知错?如此看来这院儿还得继续封着。”

“高勿庸,爷是不是把什么忘了?”

呆呆看着那张小脸出了一会儿神,茹蕙叹了一口气:“嬷嬷呢?”

说了没几句嘱咐她安住的话,胤禛便忍不住开口警告,这丫头年纪小,胆子却不小,当年若非她不听爹娘的话藏在自己家里,又岂会被他发现,为防着再生事端给他找麻烦,在皇阿玛下旨前,他还需将她拘紧一点才妥当。

茹山咬咬牙:“贝勒爷恩典,收我做了门人,茹家入了镶白旗汉军第五参领下,如此,蕙儿年满十三,便需参加选秀……”

手忙脚乱接过女童,青年瞪了一眼身高仅到他胸前的少年:“毛毛燥燥。”

“这一个多月,老四没去过安院?”

“第三十三天,四爷第一次进入安院,待了约两刻钟,自安院带出一只玩具狗,四日前,四爷第二次进入安院,这一次,总共用时大约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皇帝眉头动了动:“都做什么了?”

“按内务阴章亥字第三十号上报之信息,半个时辰中,四爷大部分时间在发怒,另小部分时间则在准备发怒。”

“这意思是说……”皇帝放下茶盏看向中年太监,脸上第一次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见皇帝终于有了兴趣,中年太监的心神亦为之振,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阴章亥字三十号所写的奏报一字不差背了下来。

一直背到茹蕙说贝勒府除了华美一些,吃用好一些,没觉得还有哪里比乡野好时,皇帝的脸上已经出现愠怒之色了。

“头脑简单、天真无知、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就这么一个乡野之中处处可得的女子,老四看中她什么?”

中年太监低下头,没敢接声。

嫌弃完儿子的眼光,皇帝哼了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既说三十知道老四在门外,她可知老四后来如何?”

见皇帝还有兴趣垂询,中年太监再次开口背诵:“……茹氏又道:只是普天之下,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回乡野还是在贝勒府,于她,都是主子爷的人,因此,自然是主子爷让在哪儿便住哪里。

三十问:‘姑娘既知,何以还使小性儿?’”

茹氏道:‘主子当面,不敢以言相欺。’

三十道:‘此性当改矣,否则日后必无宠。’

茹氏答:‘欺瞒不过得一时之宠,失宠后必零落入泥,莫若初时以真性相见,便是无宠,亦问心无愧矣。再则,俗语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主子爷天皇贵胄之身,性、智肖似圣上,皆英明神武之辈,自幼所见,更多智之辈,如我这般憨傻之人,你以为什么能瞒过他?’”

皇帝轻哼了一声:“至少知道本份,算她还有点小聪明。”

中年太监目光微抬,见圣上并未开口阻止,便继续往下讲:“后,四爷转身出了安院,没再去见茹氏,只让府中高总管支应安院一应用度,莫使短缺,而今,安院的禁令仍不曾解除。”

皇帝静静靠在枕上,中年太监安静站在原地。

半晌,皇帝突然问:“茹氏女样貌若何?”

中年太监不假思索:“三十号禀道:茹氏十岁,天真善良、有乡野孩子独有的爽朗与率性;肌似玉,肤如雪,颜若牡丹;喜时声似百灵,悲时又如杜鹃泣血;身姿绝佳,既长,貌必倾城。日用俭朴,视珍玩如土瓦,看琉璃如瓦盆,不慕富贵,安贫乐道,天性中有遁世之意,性情柔弱,心智不足以匹配样貌,若不得皇家庇护,来日必遭不幸。”

皇帝失笑:“你手下这个三十号有点儿意思,她分明是说这茹氏是个样子货,如同名贵的花瓶,只有身处皇室才会被小心保养,若遗之于野,必会落得瓶碎人亡的下场?”

中年太监默然点头。

不知是因为听了一场八卦,还是知道四子看中的女人不存在威胁性,皇帝的心情很愉快:“你吩咐下去,既然老四喜欢,就让你手下的人看着点儿,别在老四失去兴趣前让花瓶儿打破了,再找人去教教她,让她学学怎么侍候人,没得让朕的儿子在她那里受气。”

“回圣上,两个多月前,四爷请了孝懿仁皇后娘娘的大宫女秦珍教养茹氏。”

“是小珍啊。”皇帝脸上的笑容一顿,沉默了片刻:“他倒舍得。”

是夜,御驾驻扎,皇帝得到消息,内大臣费扬古身体略有不适。

“让老四代朕去看看。”

四阿哥得了自家老子吩咐,带了一些药材补品,去看他老丈人。

费扬古见了这个女婿,不敢失礼,厮见过后,两人便坐下聊了聊。

说心理话,对这个皇家女婿,费扬古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只是思及前些日子得到女儿传来的消息,说这个女婿对一个乡野女子无比上心,一时没忍住,不轻不重地出口敲打了几句。

四阿哥一脸平静地听完,也没什么表示,只开口宽慰了费场古几句,让他多保重身体,看着天色,便辞出回了自己的帐子。

等到费扬古歇下时,突然一个激宁,自床上坐了起来:他居然开口管到四贝勒府里去了,四阿哥待他确实恭敬,可再怎么的那都是皇子,他今儿这是发热昏了头,还是怎么的……

另一头,探完费扬古的四阿哥则在帐中默默坐了半个时辰,才叫了苏培盛侍候梳洗,歇下不提。

……

四贝勒府安院

一无所知的茹蕙跟着秦嬷嬷学完一天功课,跑到院中转了一圈,有些无精打采地回了房,拉着秦嬷嬷撒娇。

“嬷嬷,好无聊啊,咱们找点什么玩儿吧。”

秦嬷嬷看着怀里一脸娇憨的茹蕙,心里一时喜一时愁。

一辈子几乎都在宫廷之中渡过的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正地把她当长辈亲近尊敬,只是这跳脱又胸无城府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在这贝勒府,如果她一直这样,只怕以后要吃亏啊。

“如果你想学,嬷嬷教你辩识香料吧。”

“香料?”茹蕙眼珠骨碌碌一转,脑中涌出无数关于香料引发的流血事件。

“嬷嬷,咱们现在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