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闹得天翻地覆后,见没有暴力的游戏光盘,就要离去。

话一出口,胳膊便在我的眼前摇晃。不用数,当然是128只。64个人,一人两只。

我们是第一个节目,所以有很多家长来帮着拿衣服,我们没有家长跟的,老师就跟赶鸭子一样把我们赶上了台。我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最后一排,无一差错地对着口型,不过也被第一排那些“宠儿”渲染到了喜悦的心情。

“啥叫发育呀?”

下课了,忽然一双手搂住我的腰,原来是蓝鹃。只听她边摇晃边唱:

当我推开,红色的大门,当我看见,小小的学生,当我见到,讲课的老师,当我走上,高高的讲台,当我说道:“我来讲队课。”当老师说道:“下节课再来。”当我问到:“为什么呀?”当老师回答:“我还要讲课呢。”

我见旁边站的是自己人,虽然不熟,但在这挤满了人的大舞台上,能找到认识的人,既激动,又高兴。

龙超简直跟上了发条一样。老师一听,招架不住了。连忙打发他下去了。

镜头回到现场:龙超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买冰棒了。”

她终于满意地把头扭过去。

…对吧?…现在…爱国…对吧?…”

老师说了一大通特深奥,特激昂的道理后,我们明白了:不建圆明园,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有钱!但是我们就是不想建!就是不想建!留着一堆乱石头,为了教育龙超!

老师带着谅解的眼神,望着祖国的陈花朵,说:

“其实,我们中国也还有很多地方,不如那些发达国家。”

这句话刚好说到了我们的心坎上,也跟我们爸爸妈妈茶余饭后的话,对上号了,顿时人声鼎沸:

“美国的电影最好看!”

“美国亲嘴亲得最真实,脸要歪着,不歪着亲不到一块去,因为他们鼻子高!”

“美国的小轿车才长,可以睡觉,还可以洗澡,还可以拉屎(单人牢房啊)”

“美国的冰箱是放果汁的,中国的冰箱是放剩菜的!”

老师见形势渐渐失去控制,就用她拿手的起死回生之计,容光焕发地说:

“花朵们,花朵们!不要只看到人家的物质生活,与财富,不要研究人家为什么亲不到一块去,也要看看我们,我们国家落后,就是因为科技落后。

其实,你们也可以当比尔。盖茨,比如陈花朵,可以当陈盖茨;江花朵,也可以当江花朵;李花朵,可以当李盖茨…”

我也有幸,成为“蒋盖茨”不过听上去,像“蒋该死”

其实我有姓,我姓蒋。蒋介石的蒋。

我们班没几个人听说过蒋介石的大名,所以风言风语很少。直到有一天,美术老师讲一幅画,名字叫做《蒋家王朝的覆灭》,许多同学斜着眼睛看我,我马上想到文革。幸亏我爸我妈晚婚,我爷我奶又是晚婚,如果我生在文革,不被批判才怪呢。

我警惕地看他们,他们也警惕地看我。老师一个一个地纠正脖子,一双双眼睛终于从我身上转移了。看来,脖子和眼睛是有联系的,联系在于,脖子扭得角度不够,又拼命地看人,容易造成斜眼!

下了课,许多同学把我团团围住,像是记者似的,我更抬高了自己高傲的头。听到的只是骂,说我爷爷的爷爷是蒋介石。还有一个说,自己原本姓毛,爷爷的爷爷是毛泽东,他要把我毙了。

他们的话一点也不可信,一会儿说我是蒋介石的第二十四世孙子,一会儿说我是他的第三十八世孙子。我岂能道听途说。不过,我坚定的决心渐渐动摇了。因为他们经过拳头的较量,终于给我编了一个故事,他们认为我的出生是这样的:

“从前的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表示时间久也不用这么罗嗦呀),蒋介石被我们共产党赶到了台湾(废话,谁不知道呀),和一个日本女特务生了个孩子(想象力丰富),是个男的(重男轻女),那个男的就和一个日本女特务又生了个男的(难道世界上女的只有当特务?)那个男的就和一个日本女特务又生了个男的(只有男的是小孩?)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生啊生,终于生出一个女的!(我们女同胞终于得见天日了!),这个女的就是蒋方舟!(我在娘胎里闷了这么久?)蒋方舟长大了也是个日本女特务!

原来所谓的想象力丰富,也就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水平。

讲完了,他们惊奇地发现我是个日本女特务!便嚷嚷着要把我关到共产党的监狱里去“他们”中间,有几个还是我的机器人,简直中看不中用。

叛徒!

从此,我就和蒋介石和日本女特务,有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