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白安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不过他更多是替那位老家来的大表哥感到悲哀,要和银子抢秦珍儿,似乎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翻看了一下秦珍儿之前看的账本,醉仙楼的流水比之前涨了近四成。霍白安笑了笑,打个哈欠后优哉游哉地逛到前厅,要了个座和几盘茶点,惬意地品尝起来。

风朗玥也看到了她,站起身笑了笑:“秦小姐,真没想到……”

此时,正厅中的王氏已经等了近一个半时辰。屋内一众婢女皆小心翼翼地候着,风无双扫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风珏茗,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小玩意,看样子是一点都不关心这位新姨娘。呵,傻子果然活的快乐。又看了一眼娘亲,王氏正在悠闲喝茶,好像也对苏氏如此居高自傲的架势丝毫不动怒。风无双暗自赞叹——娘的功力果然很深厚,如此想着便也将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快藏了起来。

霍白安觉得在这样下去,这位小姐的脸上估计乐得可以开出一朵牡丹花来了。

刚迈出一只脚,就听到霍墨儿嚷道:“霍白安,你小子又去哪里鬼混了?!你快把这个人撵出去,老娘不想见到他!”

“那就也是知道了!”

风珏茗眨眨眼,笑的纯良无害:“你看看。”

说的沈大娘心里那叫个美啊,当即笑道:“可不是大娘我吹,整个宁州城也只有大娘我做的西湖醋鱼才是最地道最正宗的。而且啊……”说着,让阿福凑到身边低声道,“我还有秘方。”

“赎你出来需要三百两,然后离开宁州,每年再给你一百两,连续四十年,也就是四千两。女人的容貌最多也就能维持二十年吧,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吗?你若不答应,我想风府小姐杀了一个青楼女子,也不会有多少人去追究的。南宫家也不会因为一个青楼女子与风府撕破脸。”

“要不我换一个?‘伊人妆’如何?记得有这样一句诗‘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果然是不能跟你废话,否则迟早被你给气死!”顿了顿,又道,“我就是个传信的。老皇帝看太子不顺眼,朝里的那几个皇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咱家里的几个老家伙被不同的皇子拉拢,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黑衣女子正欲离开,听得身后之人喊她,又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阿福也有些着急:“少爷,不如我去找梯子?”

“什么?她在醉仙酒楼晕倒了?”风无双诧异地放下画笔。傲雪走近,低声道:“是的,奴婢一路跟着五小姐出了府,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霍白安身边的小厮就和酒楼里的伙计匆忙跑出来,听二人交谈的确是五小姐突然晕倒了。”

“这……”翠竹拿着手里的白药,左右为难。霍白安无奈地叹口气:“我不走,你跟她上药吧。”

霍白安侧着头望着窗外。因为天气好,所以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喧哗声吵得他莫名的心烦意乱。自己那日对风珏茗的那番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可覆水难收,等他意识时,她已经跑开了。那日的那番话,他的确是有意说的,可说出之后自己心底却又不是滋味。傻掉后的风珏茗比以前更难懂了。没傻之前,性格火爆,但好歹大家直来直往,恍惚间霍白安也曾想过如果她不是一个女子,这般的直爽泼辣的性子倒也不错。她说‘喜欢’,可什么是喜欢?那个性格要强的风珏茗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唉……怎么又在想这件事了,说好了出来散心的……

霍白安苦笑:“这都是哪听来的,我现在不就是再跟你说话吗?你现在是因为撞伤了脑袋,所以才会说那些胡话。等你好了,你就会忘得干干净净,或者……之前说的只是一个笑话,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马厩里的骏马似也知晓主人的心意,这几日很是兴奋。

阿福也跟着叹口气:“大小姐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听说大小姐与姑爷这次闹别扭是因为一桩夫妻合离的案子。结果姑爷审到最后,那对要合理的俩口子反而开始劝姑爷和小姐……”

“因为大小姐是南宫公子的新娘子啊,新娘子就是要和相公住在一起的。”

“瞧我这记性。”霍墨儿笑道,“快进屋吧,屋里暖和。”

霍白安扭曲地看着阿福,阿福郑重地冲着他点点头。

刚进茶楼坐定,茶娘便给大家上了茶,果然是别有一番风情。众公子倒都是规矩人,来茶楼乃风雅事,要行那风流事自会去青楼找乐子,在这里大家只欣赏,不动手。

“小姐真聪明,再喝一口药就吃蜜枣好不好?”

风无双走进院中,远远看去,只见四五奴婢围着风珏茗,丫鬟小姐毫无尊卑,毫无姿态,竟在院中玩起雪仗。风珏茗在笑!她竟然会笑!

不多时,绣阁内都可以隐隐听到府外欢天喜地的唢呐声。

“五小姐,这大热天的你不在府里待着,跑这里作甚?”

风珏茗抬起头,来人竟然是南宫世荣。

南宫世荣笑的灿烂:“我的小姨子啊,看起来你今天好像不太舒服。”说话间,朝着风珏茗举步而去,谁料风珏茗猛地站直了身子,一扫之前颓废萎靡之色,冷冷地看着他,只是不断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状况。

南宫世荣也不着急,拍了拍手,四周顿时出现了十数个黑衣蒙面大汉。他笑着,慢慢说道:“啧啧,我真是有个心狠手辣的小姨子,姐姐还没嫁进门,就想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夫。小五啊,**香的滋味好受吗?”

香……那个大雪夜的过往如洪水般肆掠着她的脑海,此时此刻她的脑袋仿佛要炸掉一般。

“给我活捉她!”

一声令下,那数十大汉欺身而来。风珏茗一个侧身,仗着自己身材娇小,竟以迅雷之势逼近一汉子身前贴身与他站在一起,不待他反应过来,立刻夺走他手中长剑,脚尖轻点,瞬间便于众人拉开数丈之远。

南宫世荣一脸悠闲地看着这出好戏,缓缓道:“呵,自风府逃出,一路从小道而行,掩人耳目。风珏茗,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就以你现在这幅模样,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剑身泛着杀意,风珏茗眼中一片凌冽。几番打斗后,手上力道渐弱,防范不急,胸口被人重击一章,一口鲜血呛出,风珏茗顿时倒地不起,被两个黑衣人从地上架起,拖到南宫世荣面前。

南宫世荣挑起她的下巴,一脸惋惜:“啧啧,真难得,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风珏茗这幅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啊。”

“现在怎么办?”黑衣人问道。

南宫世荣心情大好,想及之前与风珏茗的恩怨,三年前的当众羞辱,大雪夜的刺杀,不由怒从心生,挥手一巴掌打了上去,耳光响亮,顿时解气不少。

“只要离开宁州城,谁还知道她是伯府千金!”南宫世荣阴阴笑着:“你们那里不是有让人四肢无力的药吗,喂给她,然后嘛……”南宫世荣冷冷道:“连夜出城,卖到青楼!”

醉梦阁,除宁州城的青楼外,是方圆五百里最大的青楼。

月上中天,花楼里胭脂旖旎,香气缭绕。为了保险起见,南宫世荣并没有亲自去,而是让心腹小厮换装打扮了一下连夜赶着马车带着五六个黑衣汉子,将昏迷的风珏茗带去。

老鸨儿听有人卖姑娘,也不当回事,慢悠悠地往后院走去。陡然看见几个黑衣壮汉,顿时吃了一惊。不过老鸨儿也是老江湖了,看这架势就知道那位姑娘恐怕有些不简单。

“随便开个价吧!”小厮不耐烦地说道。

老鸨儿眼珠转了几转,这样子来卖姑娘的她见过不少。不问价钱,只要将姑娘买入青楼一般都是仇家所为。这样子的姑娘,她楼里也不少。

老鸨儿抬起风珏茗的下巴,不由轻声赞叹:“还真俊,比我这的花魁差不了多少。”漂亮姑娘是这一行当的台柱子,老鸨儿心有所动,但还是要问清楚。

小厮答的很利索,只让老鸨儿放心——这姑娘家里都死绝了,绝对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又出示了之前伪造的身份名牒,老鸨儿只是接过,并没有详细查看,毕竟这种身份名牒大多都是假的。

二人又说了一些,小厮一再保证不会有人找麻烦,最后干脆塞给老鸨儿一百两银票。老鸨儿笑的合不拢嘴,这种买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便点头同意收下这姑娘。

小厮将软筋散递给老鸨儿,嘱咐道:“这姑娘性子烈。”

老鸨儿会意地笑道:“爷您放心,在我这的姑娘都要把贱骨头打软了!”

小厮走近,不怀好意地低声道:“可以直接让她接客了。”说罢,又塞了一张银票到老鸨儿手中。老鸨儿心领神会的笑着——果然是仇家子女啊。按照惯例,老鸨儿将新进的姑娘带到密室。青楼这一行,无论是否听话,只要是新来的姑娘都要挨几顿打,这就叫将贱骨头打软。

晚香是花楼里的头牌,见老鸨儿又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不由赞道:“哟,妈妈,这姑娘可俊啊!”说罢,又走进了几步,细细看着。

老鸨儿笑的合不拢嘴:“可不是,而且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现在的大老爷们见惯了莺莺燕燕,来这样一个小辣椒,指不定多乐呵。”

晚香不语,只见床上之人的脖子处隐隐有一根红线,似乎还带着吊坠之类的东西。不由伸手将其解下,竟然是一块半月型通体透亮的白玉,中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红色。这是上等白玉,晚香惋惜地看着床上的姑娘,怕又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女子,唉……

转身便将玉佩交到老鸨儿手中,谁料老鸨儿突然瞪大了双眼,指着那白玉,嘴唇不断哆嗦,最后竟然直接摔在地上,瑟瑟抖。

晚香大惊,担忧走走到老鸨儿身旁:“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老鸨儿嘴中不断呢喃:“怎么会……怎么会……啼血白玉……啼血……完了,完了!!”说罢猛地站起身,朝着门外高声喊道:“快去,快去将老虎给我叫来,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