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逸有些好笑地收回视线,踩下油门,把车开去了地下停车场。

麦家恒见冯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回想之前在来公司的路上吃过面包,也许一不小心把面包屑留在了脸上。他抹了抹嘴角,试探着问:“那个,我脸上有东西吗?”

“嗯,我们回头再聊。”

接触过一次之后,大概觉得麦家恒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唐小全不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知道吗,你做的点心真的很棒!我们部门里的人吃过了都觉得好吃,他们想要你再多做几份,按市场价收费,绝不会亏待你,而且吃完后还会找你买的。我觉得有钱当然要赚嘛,所以立马把你约出来问问你的意见。瞧,现在两点四十,我还旷着工呢。”

就在这一霎那,冯逸突然感到尴尬,如果麦家恒的眼里露出一丝欣喜,他就能把那个早已想好的借口自自然然地说出来,可是瞧着对方那疑惑的模样,他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唐突,执意将人送回来后还舍不得走,婆婆妈妈的,简直不像自己。

“你多大了?”麦家恒突然问。

把这个陌生的号码存进手机里,他快步走进公司,准备拿上病历和诊断单去医院打针。

麦家恒拿着勺子搅拌手里的那碗粥,淡淡的米香,飘荡而开,闻着特别舒心。大概在两个月前的一天,天气突变,他也是生病了,头疼烧全身软,连下床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他给前男友打电话,把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拨打了无数遍,从下午打到凌晨,最终只得到了两个字,“很忙”。当时他就有种很强的预感,一个男人连敷衍都懒得给你的时候,也许这十年的感情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有歌是这么唱的:“好花美丽不常开,好景怡人不常在。”歌如人生,所谓世事难料,美好的日子总会过去,到了该放手的时候,那就别太执着,其实放弃也是一种洒脱。由于之前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分手的那一刻,他也能坦然面对,心痛那是必然,毕竟十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只是坦然面对远比纠缠、乞求要轻松许多。

陈婶如实回答:“就像查户口似的,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儿全问了一遍。”

麦家恒仍然我行我素,瞧了瞧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现那盆仙人球正躺在里面,接着捡起来擦干净后又摆在了办公桌上。只是到了第二天晚上,那盆仙人球再次睡在了垃圾桶里面。

麦家恒是个明白人,想在大公司里生存,即使只是一个清洁工,也必须明白职场生存法则。也许他应该庆幸,毕竟第一天上班他们便教会了他这么多东西,但是他内心深处对这套做法还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排斥感。

十年前他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前男友来到这座城市打拼。

“我好像感冒了……”

手机那边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那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家在哪儿?”

听他这么一说,麦家恒便猜到他要来找自己。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小声拒绝道:“我病得不严重,只是头有点晕罢了。你不用过来了,我马上起床的,一会儿就……”

“别和我废话。”极度不悦的声音强行打断他的话,“快说地址。”

麦家恒愣了愣,随即乖乖地说出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挂了电话,麦家恒靠在床头呆坐了几分钟,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椅子上放着几件脏衣服没洗,他马上起床,准备把家里收拾一下,毕竟冯逸马上就要过来了,他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脚刚落地,一阵剧烈的刺痛感袭来,像被刀割一样,痛得他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看着脚板上插着几块玻璃渣子,他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地上还有一堆碎玻璃。

忍着痛,他把玻璃渣子拔了出来,鲜血立马如泉涌般晕染开来,他又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卷纸,手忙脚乱地止血。血还没止住,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他心里一惊,冯逸来了。

他用卷纸包住脚,下床拿起扫把将玻璃碎片一股脑地扫进床底,再放下床单遮得严严实实,才一瘸一拐地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站在门外的冯逸入眼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来开门的麦家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满脸红通通的,额头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不由自主地把手贴上他的额头,温度高得有些烫手。

“你在烧。”

冯逸平静地陈述,不过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之色。

“呃……没事儿,吃点退烧药就好了。”麦家恒侧开身子,“进来坐吧。”

冯逸大步踏进来,边走边说:“快去洗把脸,然后穿好衣服我们就去医院。”

麦家恒关上门,跟在他身后缓慢地走着,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些,努力不让他看出任何异样。

“不用这么麻烦,感冒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随便吃点药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冯逸突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说一句话。

目光只对视了两秒钟,麦家恒就有点扛不住了。沉默无语往往比大声呵斥更有杀伤力。

他知道冯逸又生气了,因为他没有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办。

“我马上去洗脸穿衣服。”

丢下一句话,麦家恒一头窜进了洗手间。

冯逸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不由得感到好笑。扭过头打量屋内的一切,赫然现地上竟然有一小块血迹,笑容顿时凝在嘴角。两步走到洗手间门口,开口问道:“你受伤了?流血了?”

听见问话时,麦家恒正在刷牙,猛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拉长的面孔。

麦家恒愣了愣,连口也忘了漱,“唔……”一张嘴就吐出了几个泡泡。

看着他这副傻样子,冯逸差点破功,忍住笑意,又问:“你伤到哪了?”

麦家恒把嘴里的泡泡吐了出来,顺便漱了一下口才说:“脚,不小心被玻璃割了一下。”

冯逸站在门口下达命令:“去床上坐着,把伤口给我看。”

收到命令,麦家恒立刻踮着脚一跳一跳地来到床边,接着把脚丫子亮在他面前。

裹在脚上的卷纸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红色,冯逸心里咯噔一沉。他走过去蹲在床边,一只手抬着麦家恒的脚,另一只手轻轻地撕开包在脚上的卷纸。

麦家恒觉得怪别扭的,勾下腰准备自己来,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斥:“别动。”

他“哦”了一声,又坐直身体。

拆掉卷纸后,冯逸现还有些碎纸片黏在伤口上撕不下来,他怕把麦家恒弄疼了,就没强行撕掉,仔细打量伤口,深浅不一的五道口子,最深的那道连肉都翻出来了。

“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明明受伤了,还跑来跑去的,难道你的脚是钢板做的?不觉得疼么?”冯逸忍不住埋怨着,眼里却满是怜惜。

麦家恒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心里泛起些许甜蜜。

“我不是故意跑来跑去的,我总得来给你开门吧。”

特无奈的声音中隐隐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冯逸抬起头就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眸,忽然心湖漾起一层层微波,轻轻地触碰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探着身子,目光向下移,落在麦家恒的嘴唇上,丰润的唇瓣,似乎有着奇特的魔力,如果不是麦家恒突然开口说话,只差那么一秒,他就要吻上去了。

麦家恒疑惑地望着他,“你愣着干嘛?”

“没干嘛。”他回过神来,感到有些尴尬,“家里有绷带和纱布么?”

“没有。”

“去医院吧。”他站起身,低头看着麦家恒,“自己能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