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雨丝不见变大的趋势,却依旧绵绵不绝气定神闲地从天而降。6昊天的眉毛上闪着晶亮的小粒水珠。他弯起薄薄的唇,似笑非笑。

沈慕年跪倒在父亲的坟前,心底又是凄然。原来不管生前轰烈还是平淡生后都是一抔黄土,不管感情浓淡与否,分开是必然,区别在于分开的时间长短。

经过了一觉的恢复,林峥邺的精神好了很多,觉得脱胎换骨,说不清的神清气爽。他撑着床看着她笑,“你干嘛啊,我又没怎么你,是你睡着后自己往我怀里钻的,我可是个正人君子哦。”

有包着白头巾的人懒散地坐在外面晒太阳。

小镇的车站肮脏而嘲杂,她们俩在汹涌的人潮里孤单地哭着,旁若无人地哭着。为着那个陪伴了她们共同岁月的男人,为了那个曾今深爱她们却弃她们而去的男人。

就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比c1裸的td更能挑拨人心弦。其实是市侩心理。

6游儿把她的书推到一边,捧着她的脸逼她和自己正视一脸严肃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峥邺苦笑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得了。”

寝室里,老六一把抓下耳机,警觉地看向门口大声嚎叫,“我们是不是又被锁起来了!?”

她笑着说谢谢,又闷闷地吃了起来,她抬眼看了对面的林正野一眼,他正笑着听着身边的男生表情夸张地说话。

听得众人齐皱眉,连累沈慕年也被嫌弃着赶出门。

“好好好,我不管你,你以后想让我管都没有机会了。”阿姨直径走过来,站在沈慕年前面一排的位置停下,指挥道,“就坐这儿,你坐里面,你晕车。大文学”

6昊天也听到了,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上都是血,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推开老板照着那个高少的脸就是一拳,人群里有人尖叫。大文学然后场面就失控了。黑衣人一拥而上,周围的人尖叫连连。老板也慌了。后来老板让人请来了一个人,就是留下来的那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

“回去。”

6昊天也不说话,直接取了碗筷径直递给需要的客人。沈慕年就抱着两三岁的孩子坐在6昊天刚才的位置上逗小孩。然后凡事有命令沈慕年做的时,沈慕年都全部推给6昊天。6昊天虽然冷漠不好接近,但是显然脾气很好,也没有火,也不说话,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大文学其实,沈慕年看来,这本来也是6昊天应该做的,同为服务员,他凭什么不能做?

这是黎峪第二次来沈慕年的公寓。一路沈煜沉都腻在黎峪的怀里,好像外面风雨琳琅,只有黎峪的怀里才有片刻的安全。他一直哭,黎峪的手抱得酸痛,但是他一直没有换手。沈慕年打开门,一进门便是小小的简洁的客厅。

林峥邺看她垂着睫毛不说话,然后又说:“我想把他接回我的身边。”

她一生气就这样,冷着脸垂着睫毛,林峥邺也急了,慌慌张张地又拽住她的胳膊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林峥邺想起多年以前外公曾说,“你就是不够狠,什么都讲究朋友义气,像你三叔的性子,迟早会吃亏。”没想到当外公的话一语成箴时,自己会那么狼狈和陷入歇斯底里。

连雪也不客气,接过来就下车了。然后看着连雪站在风口上目送着车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连雪这才披着衣服转身走进小区,衣服有很好闻的味道,是螨虫烤焦的味道。她往小区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黎峪的联系电话,那么,只能改天问沈煜沉了。

对方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低沉着嗓音说:“我先祝你们父子团聚,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还有记得把通话记录删除了。”

连雪说完还气呼呼的,林峥邺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孤独的童年,父母东奔西跑地忙于挣钱,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所以她才要立志当一名人民公仆,好好地挽救那些孩子父母错误的教育观,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还原给孩子应有的五彩的童年。

她的手慢慢抚上沈煜沉粉雕玉琢的小脸,他是这么的漂亮。

沈煜沉摇摇头垂着睫毛慢腾腾地说:“去叔叔家也很好。”

黎峪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又说:“喜不喜欢这个礼物?妈妈给你挑了好久才买到的。”

小男孩忧郁地摇摇头,又垂下长长的密密的两排睫毛看着自己怀里的足球说:“妈妈是真的不喜欢我,她从来不抱我,也不接我回家。”

沈慕年抬起星月无光的眼沉静地说:“谢谢你当时那么信任我,其他人怎么能想到你早就和林然集团签订了长达十年的供货合同,也为公司打开了国际市场。后来你请了国内的几家大媒体大肆渲染曝光,靠着林然的名气,我们公司一时名声大噪,股市一路高升。”

林峥邺依旧坐在地板上,他刚洗了澡出来,湿漉漉的头还在滴着水,有的就顺着脖子滑到睡衣里,冰凉的。有的顺势滴打在手里的文件上,晕开大团的湿痕。无星无月的夜,城市的灯光也是黯。林峥邺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星辰,灼灼有光,嘴角带着玩味十足的笑。

沈慕年长圆润了。

那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过左右。连绵的雨不见踪影。窗外的空气湿润清新。车厢里的人依旧满满的,都带着憔悴的疲态和隐忍的麻木,同车厢一样灰扑扑的,陷在座椅里。

“我恋爱了?……不对,我只是不习惯而已……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她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算了不说了,你呢,和林峥邺怎么回儿事?”

沈慕年也靠在团团陈垢的椅背里说,“说不清楚,到现在我还迷迷糊糊的呢。”

他们经过了一个小镇。两旁都是倒退的光景。陈旧的双层小楼房经过了带着时间的印痕灰扑扑地立在路边,旁边的蓄着水的田园里有白毛浮绿水。阳光静默而喑哑。铁路铺着细碎的石头,铁轨在身下桥洞下蜿蜒到了远方,随着两旁静静流淌的青翠静默的榕树,一路消失在雾里。

工厂的高高的烟囱正向天空吐纳着厚重凝实的乳白色白云,在与天接壤的地方绘着画,做着梦。它的高大宽阔的红墙也现在灰扑扑的暮色里。

沈慕年就笑。“6昊天,有时候觉得人生下来就不公平,年轻的时候老是说只要靠着自己的奋斗也可以出人头地,但是如果一生下来就智力缺憾,身体抱恙,或者是站在了社会最底层被压得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又有什么好奋斗而言的呢。况且,就算是个四肢健全,头脑灵光的人全靠自己奋斗,要想出人头地又得花多少年?遇上多少契机?到时候红颜已老,故人已伴他人身边,多么悲剧。”

6昊天就挑眉,奇怪地看着她,久久地凝视,然后说,“你在说我?”

沈慕年耸耸肩,“没有,我在说我自己。”

6昊天就露出清朗地笑,说,“我以为你要的不过是平静安然的生活,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慕年说,“其实不管你是不是向往平淡,都应该在年轻的时候搏一搏,平淡的悠久的岁月也需要金钱和权力的守护,贫穷本来就百事哀,不得不为了生计放弃很多,为生活妥协很多。”

6昊天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平静地说,“慕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还有个爷爷,……是v市的6氏集团的总裁……其实,读大学的时候爷爷有来找过我,记忆中我对他毫无印象,只是觉得血浓于水的亲,然后他告诉我,年轻时就是因为太骄纵我父亲,让我的父亲太不懂事,任性而为,所以他一直有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我的父亲。所以他觉得我应该吃吃苦头,……”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着他时,虽然觉得亲近,但是总有怨恨,化解不开的。但是我又偏偏要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没有什么事有比这个更累人的了,明明很恨想逃开一张网,却又偏偏要克制要隐忍钻进那张网,这就是自投罗网吗?有时候真的按捺不住想报复他的冲动,但是每次我都要克制,想着要是功亏一篑爸爸的梦想就完不成了……”

他又笑起来,眼睛弯起来却没有温度,“我也在想权力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了,你还记得高于飞没?”。

说起这个人,两个人都默契地朝林峥邺看了一眼,他依旧半张着嘴,皱着眉睡得深沉。高于飞就是在那个暑假的避暑山庄遇见的那个嚣张的高少。

“记得啊,怎么了?”

“没想到高于飞和我也在同一个城市。”他的眼睛幽深而沉静,比高中更甚的冷意藏在里面。

“他在找你的麻烦吗?”沈慕年不安地问。

他点点头又皱着眉头说,“但是现在,我不会再忍让了,他过了底线。”6昊天的眸子像是深不见底地寒潭,飘着不尽的雾气和冷意。

这时候林峥邺忽然动了一下,两个人都有默契地闭了嘴。默默地把头转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