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沙子深及脚躁,屏蔽墙山阻挡住了铺天盖地的狂风。但成千上万双脚踏上去,仍然搅起了令人窒息的灰尘,塞满了蒸馏服的过滤器。直至现在,他依然能闻到灰尘的味道,尽管他的房间门口就有鼓风机,一刻不停地吹扫着。这种味道令人想起荒芜的沙漠。

他小心翼翼地在同谋们面前隐藏起自己的善意,但内心这种感受告诉他,他更容易认同受害者,而非谋杀者。这是特雷亚拉克斯人的典型心态。

这些他全做到了,还不止于此。

答:为什么不呢?可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历史分析法的灵感来自什么地方。永远不会。你们这些教士顾忌太多,惟恐

老人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三弦琴如泣如诉的声音,是塞缪塔音乐不和谐的乐声。可老人的举动一点也看不出服用过塞缪塔迷药的征兆,说明沉溺于这种迷药的另有其人。尽管如此,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类恶行还是令斯凯特尔感到有些不自在。

请接受来自远方的问候。斯凯特尔微笑着说。他专门为这次见面选择了一张扁平脸。因为老人可能认识这张脸。沙丘星上的有些老弗瑞曼人认识邓肯艾德荷。

这种选择一直让他觉得很好玩,可现在他意识到,选择这张脸也许是个错误。但他不敢贸然在户外变脸。他紧张地看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老人难道不愿邀请自己进门?

你认识我儿子吗?老人问。

这句话至少表示了对他的认可。斯凯特尔做了恰当的答复,同时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可疑动静。他不喜欢站在这儿。这是一条死胡同,这间房恰好在尽头。该地区的房屋专门为圣战老兵修建,是越过泰玛格一直延伸到沙操盆地的阿拉肯郊区的一部分。胡同周围的墙面十分单调,打破这种单调的只有那些关得紧紧的房门,门上乱七八糟地涂抹着污言秽语。在这一扇门旁边,有人用粉笔写了一个告示:某个叫贝雷斯的人给阿拉肯人带来了一种可恶的疾病,该疾病会使患者丧失男性功能。

你有同伴吗?老人问。

就我一人。斯凯特尔说。

老人清了清喉咙,仍然犹豫不决。这种情形真叫人急得发疯。

斯凯特尔提醒自己要耐心点。用这种方式进行联络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也许老人有自己的理由。尽管如此,现在这个时段却选得很合适。苍白的太阳几乎笔直地照在头顶。在一天中这个最炎热的时候,人们都关在屋子里睡觉去了。

难道是那些新邻居使老人感到不安?斯凯特尔心想。他知道和老人挨着的一间房被分给了奥塞姆,这人曾经是令人敬畏的弗瑞曼敢死队队长。还有那个在化学药品作用下变成侏儒的比加斯,他住在奥塞姆隔壁。

斯凯特尔再次把目光转向老人,发现他左肩下的袖子空荡荡的。此人隐隐透着一股力压群雄的傲气。他在圣战中可不是一般的士兵。

我可以知道来访者的姓名吗?老人问。

斯凯特尔松了口气,他终于被接受了。我叫扎尔。他说出了这次任务用的名字。

我叫法罗克。老人说,曾经在圣战中做过第九军团的吧夏统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斯凯特尔听出了话里的威胁。他说表明你出生在泰布穴地,效忠于史帝加。

法罗克放松下来,朝屋里跨进一步,欢迎你的到来。

斯凯特尔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幽暗的正厅。地板镶着蓝色瓷砖,墙上的水晶装饰闪闪发光。正厅后面有一个封闭的庭院。光线透过半透明的夫棚,散发出乳白色的光,像一号月亮夜晚发出的银白色光芒。只听嘎吱一声响,临街的房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我们属于一个高贵的民族。法罗克说,一边领着斯凯特尔朝后院走,不是来自外星的异乡人。我们才不愿住在什么鬼村子里呢像这儿这种地方!我们在哈班亚山脉上的屏蔽墙里有个体面的穴地,只要一条沙虫就可以把我们带到沙漠中心的克登。

而不像现在这个样子。斯凯特尔同意道。他现在知道是什么使法罗克加入他们的阴谋集团了。这个弗瑞曼人渴望从前的日子,还有从前的生活方式。

他们到了后院。

斯凯特尔知道,法罗克在竭力掩饰对来访者的厌恶之情。弗瑞曼人从来不信任那些眼睛里没有伊吧德香料蓝的人,认为他们是异乡人,总是东张西望,打量他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他们进去的时候,塞缪塔音乐停止了,代之以吧喱斯九弦琴演奏的音乐,随后是一首在纳瑞吉星球非常流行的歌曲。

斯凯特尔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发现他右手的拱门边,一个年轻人正叉着双腿坐在一只低矮的长沙发上。年轻人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窝。他开始唱歌,带着一种盲人的怪异声调。斯凯特尔仔细观察着他。歌声高亢而甜美。

风吹散了陆地,

吹散了天空,

吹散了人!

这风是谁?

树林笔直矗立,

在人们畅饮的地方畅饮地下的甘泉。

我知道太多的世界,

太多的人,

太多的树林,

太多的风。

斯凯特尔注意到这些歌词都是重新改编过的。法罗克领着他离开唱歌的年轻人,到了对面的拱门下,指了指扔在绘着海洋生物图案的瓷砖地面上的几个座垫。

其中一只座垫是穆哈迪在穴地用过的。法罗克指指一只又圆又黑的垫子,坐吧。

不胜荣幸。斯凯特尔说着,一屁股坐在那只黑垫子上,面带微笑。法罗克有自己的睿智。这个聪明的哲人,嘴里说着效忠的话,同时却听着暗含反意的歌曲。那个暴君确实有着可怕的力量。

法罗克在歌声中说话,一点儿没有打乱曲调:我儿子的音乐搅扰你了吗?

斯凯特尔把垫子转过来对着他,后背靠在一根冰凉的石柱上,我喜欢音乐。

我儿子在征服纳瑞吉的战斗中失去了双眼。法罗克说,他在那儿治伤,本来应该就留在那儿的。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这样的人。我在纳瑞吉星球上还有一个或许永远不能谋面的孙子,这实在令人惊讶。你知道纳瑞吉星球吗,扎尔?

年轻的时候曾和变脸者同伴一块儿去过。

那你是个变脸者了。法罗克说,难怪你的外貌有点与众不同。它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

邓肯艾德荷?

是的,就是那个人。皇上手下的一个剑客。

他被杀死了,据说。

有这种说法。法罗克同意道,你真的是个男人吗?我听说过有关变脸者的某种传说他耸耸肩。

我们是杰达卡阴阳人。斯凯特尔说,可以随意变换性别。就目前而言,我是一个男人。法罗克若有所思地噘起嘴唇,来点饮料?水,还是冰冻果汁?

好好谈谈话就够让我心满意足了。斯凯特尔说。

客人的要求就是命令。法罗克说着在一个座垫上坐下来,正对着斯凯特尔。

祝福阿布德尔,无限的时间之路之神祇。斯凯特尔说。他想:好了!我已经直接告诉了他我来自宇航公会,并且以领航员的身份作为掩护。

祝福阿布德尔。法罗克说。他按照仪式要求把两手交握叠放在胸前。那是一双苍老而青筋暴绽的手。

隔着一段距离看,某个物体可能和它的本来面目全不相符。斯凯特尔说,暗示他希望能讨论皇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