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二伯母刚刚落了好大颜面,这会让她去,不怕她讨这些年来贪墨的月例银?怪了。尽管心中带着不少疑惑,俞清瑶还是整整衣衫,准备应约。

俞皓留心打量了,见老面上抽动了下,那表情,无论如何是说不上感动。心中悲愤,对内宅的女眷,与姐姐一样,彻底灰了心,不抱任何期望了。

“呃,”钱氏目光移到清瑶身上,略转转便挪开了,不仔细,很难现眼底的一丝厌烦,口气平和的说,“既是大夫开了饮食调养的方,需吃的素淡,那你便按照方吧!只一点,可不许今日吃了,明日又嫌弃。这是对身有好处的事,你年幼无知,以后叫人看着,吃上一两年好了再说!”

“钥匙一直在杨嬷嬷手里,外人拿不到。可惜,杨嬷嬷虽然忠心耿耿,毕竟老了,力不从心,库房外的围墙被挖了个狗洞也不知道!嬷嬷亲自去看过,除了狗洞,放古董的库房窗……也被动过手脚。估计是看管库房的小厮丫鬟,偷偷进了去,拿了东西出来,由狗洞传到外面。”

“姐姐,要是天天我们能一起吃饭就好了。”

理智上想通了,感情上仍无法接受。

安氏看着俞清瑶跟俞皓,含笑点头,“也好,你们姐弟情深,毕竟是一母同胞啊!”

“奴婢……不知该怎么说。”彩蝶谨慎的低下头,为难的皱着眉,“奴婢看二房比长房主多,说话也更有用。内宅的事情,大守寡什么事情也不操心,倒是二日日管理家务,还要奉承老,孝顺的紧。”

“若不是今日现你让杨嬷嬷查探,而她老人家又真的告诉你,嬷嬷本打算告诉你。一来你年纪还小,知道也是无用,白白伤心难过;二来,怕你一时冲动,若是不慎露了一星半点……如今的俞家老一人独大,要是找借口作起来,谁能救得了姑娘?”

俞清瑶以为胡嬷嬷是在提醒她,钱氏早就根深蒂固,就算曾祖父知道实情,也奈何不得。可她不这样认为,被欺骗、被愚弄,这种感觉但凡有些自尊的人都忍受不了。曾祖父念在开枝散叶的份上,不会下令把钱氏休了,可也能让钱氏无法继续逍下去!

可钱氏给自己宝贝儿媳诊脉的大夫,哪能是假扮的呢?不是年老有德的名医,也是医术高明的杏林高手了!随着老大夫将自己生平一一道出,完全没有说谎亏心之色,又把俞清瑶的体质特征一一述说,侃侃而言,有条有理,说得胡嬷嬷疑心渐消。

又一盏茶碗飞过来,几乎是擦着俞清瑶的腿过去,砸碎了,溅湿了裙摆。

胡嬷嬷看着,对自家姑娘的慈悲,又多了一层认识。她哪里知道,俞清瑶之所以不作,不是什么心慈手软,而是碍于今天宾客临门,人多眼杂,万一闹大了,宣扬开来,整个俞家都没有好结果!

染了大红指甲的婷瑶呵呵的笑,“妹妹,这还不知?郭家妹夫看中我了,于是偷偷告诉媒婆,把名字换了。你别去费心思了,打算上门质问?啧啧,我要是你,就不自取其辱了!郭家娶妻,娶的是帝师俞家的闺女,是你是我,有什么分别?什么嫡庶,人家才不认呢!”

父亲出生在广平元年的八月!

俞清瑶自是不会解释,前几日她送礼的目的是依托二,希望得到有限的庇护。现在么,她一心只想着离开俞家!

俞清瑶梳着双环髻,两边只戴着一只翡翠簪,两条编的细细辫垂到胸前,身穿月白色雨后新荷暗纹花色长袄,衣襟用银白宝蓝的丝线镶边,纹成冰丝图案,底下是宝蓝色落水落花褶裙。不着脂粉,整个人素雅、静谧。立在那里,仿佛一朵白兰花,给以洁净、清澈、与世无争的感觉。

他一走,俞清瑶脱力的倒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雪瑶无趣的坐在一旁,剥着瓜吃,瓜皮随意的丢了一地。听到婷瑶的话,倒是没反驳――她也想知道呢!

“哼,你当我是害她?我这是帮她!省得她无味的孝心,尽给自己找不快。再怎样,也是安庆侯的外甥女,日日被人嘲笑,嫌丢人的不够么!放心,二顶多克扣些份例银,不敢怎样的,丫头还有亲娘舅呢,最不济远远的走了就是。”

“俞清瑶,你还装病!祖母都快气死了,你还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快活!快给我起来!管管你院里的狗,别让她出去到处咬人!”

俞清瑶病了日,虽然体弱,却不似从前什么也吃不下。胡嬷嬷给她端来的小米粥、燕窝,都吃光了。她知道,好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否则,她凭什么报仇,怎么活到亲眼看着害死她的仇人,落得应有下场的那一天?

一屋人都在窃窃的笑。俞清瑶愤怒的无以复加,抬头去看祖母钱氏,却见她咳嗽了一声,目光淡淡的扫过,最终凝视在雪瑶的面上,“二丫头,看你这脸色,昨儿没睡好吧?”

回了芷萱院,玛瑙知道事情悄悄的掩了过去,整理饰盒的时候,忍不住念叨两句。

唉!越是身处孤独悲伤的境地,越是觉得胡嬷嬷这份真情难得。

俞清瑶忍不住拍了一下腿,真相竟然是这样!她随口乱掰的话,差点为自己惹下大祸!

当时,还有谁在?对了,翡翠、玛瑙!

范先生一如往日般平和,似乎没看到婷瑶、雪瑶、清瑶位姑娘之间的小摩擦,自顾自的抽了《列女传》中的故事,对着前排房、四房的小姑娘讲说。

俞清瑶很久没与这么多亲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的用餐了,感觉……不似想象中那般亲切。拘束的坐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咀嚼着淡而无味的菜肴,她认真的想,为什么?为什么她有股挥之不去的寂寞之感?好像身处喧闹中,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把清瑶的想法付之行动的,她的堂姐雪瑶。俞雪瑶今年十二,生得玉雪娇花一样的肌肤,丝黑亮,长眉如鬓,五官活脱脱又是一个钱俞氏。难怪偏疼她。

“嬷嬷,我怕……”

她是害怕写出的字不如两个姐妹吗?不,她是害怕……过了她们!

时空流转,俞清瑶身一晃,定在原地,才恍惚记起已是另外一段人生了。

胡嬷嬷理所当然道。

回想起来,“十岁”的俞清瑶,应该是全心全意盼望着皓中举,扬眉吐气吧?岂会自打嘴巴,问出“弟弟能中举吗”的话来?

重生一回,俞清瑶自然不会再傻乎乎的去做那种事倍功半、自讨苦吃的事。本身就没那天赋,何必浪费时间?何况……纵有天大的才华,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