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钰心中哀叹一声,忙道“倒不用请大夫,想是方才撞了几下都在臂膀处,所以才会无力的,方才大夫也说了,休息一晚就应该是没大碍了。”他哪里会不舒服,现在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样子,他舒服的不得了。只是他原本盘算着让连玉也喂他米汤,却适得其反惹得她担心,看来只能作罢了。

小五小六驾车还是很有一套的,又快又稳,辰若辰钰为此也少受了些罪。马车熟门熟路赶到到了一间普通农户模样的院子前停下,小五翻身下车,敲了敲半旧的朱漆大门,一个中等身材,粗布短衫的中年妇人就闻声开了门。

辰萤一脸得色,却有意卖关子:“待会儿跟我走就是了,你放心,祖母上香不过片刻,不过听方丈大师论经的时间颇长,斋饭也和我们分开用,所以我们溜出去半天再回来,完全没问题。”

凌氏将瓷盅往右手边一虚放,金嬷嬷立即眼明手快的接过,放到一旁的雕花红木案几上。

是牛嚼牡丹吧,朱碧轻轻一笑,压住陈妈妈忙活的手:“干娘,你还跟我这般客气,这是三姑娘给的,我那还有,这几个带过来给干娘尝尝。”

不过,玉儿的味道是这样子的么?

后面忽然有人插了一声道:“不多,正好,我们也要出府。”

辰萤沉默了一会儿:“我就是问问,没旁的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但是如果你说你也喜欢我三哥哥,我,我不会怪你的。我瞧不起你二姐姐是因为她上赶着我二哥哥,而我二哥哥又讨厌轻浮的女子。但是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我觉着三哥哥好像是喜欢你的。”

金嬷嬷看了看凌氏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起伏,想了想还是小心道:“奶奶,老奴斗胆说一句,秦姨娘这些年也是一直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门都没有踏出来过,您若是吃这门子酸,实在没得太大必要。”

“许是他为了救你,已经挨了那群花子的羞辱,你娘不忍心再责罚他呢。”连玉忽然起辰老夫人的冷淡,此事怕是未必如此简单。

辰萤坐直了身子,抬起了小下巴,头上的木槿花也高高扬起:“快去把你姑娘带来的贺礼我瞧瞧,不许藏着。”

春香继续老老实实道:“是我妹妹的,我娘说骆府家大业大,不能太寒酸失了骆府的面子,被人赶出来,我自己衣服不够,于是把我妹妹的也拿来了。”

离老夫人最近的文椅被老夫人留给了辰若,辰若右手边紧挨着他坐着的是辰钟,而三少爷辰钰却坐在了最远的南边,算上身旁伺候的小厮丫鬟,倒是隔了半屋子的人。

辰钰微微拧着的眉头终于松了,嘴角慢慢勾起,笑着叹口气道:“你倒是个教人不省心的。”言罢竟然轻轻拉起连玉的手,细长的手指将她的手掌轻轻熨平压住,避免她的指甲再次刮到伤口,动作之间分外轻柔仔细。

骆连蝶怒喝道:“怎么,我还罚不得她?小姐不守规矩,与男人私自出游,坏了女儿清白,一旦我告诉母亲,贴身丫鬟第二日就能让牙婆子牵出去卖了。”

辰钰笑道:“这里不比别的茶楼,这里是卖水不卖茶。”

连玉与辰萤她们去的早,先挑了靠窗位置,吃着点心观灯海,此时还未点灯,但是苏城的市井繁荣已现端倪。闹市街商铺遍布,灯会还未开始,已经人头攒攒,多是布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节日当下,几乎个个面带笑容,尤其是孩子们,纵然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脸上极致的欢乐却是相同的。连玉靠在茶楼的栏杆上,居高这么看着,双眸中隐隐已带了一丝羡慕。

紫鹃在一旁笑的揉肚子,连玉笑嘻嘻躲到紫鹃身后,求饶道:“紫苏姐姐,好姐姐,饶了我这回子吧。不然账上记着,下回打,要不等会让老夫人瞧出端倪来,一问,说是紫苏姐姐在我屋里撒泼,可就不好听了。”

这日不用上学堂,连玉站在竹香园的穿堂呆,翠馨和紫鹃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也不敢上去问。

连玉轻笑一声,狭长的眼角轻轻一挑,目光对上对方鸷狠的双眸:“莫非,二姐姐你还想陪我下塘子游一遭不成?”她脸上一派轻松,却紧紧掐着手掌,暗暗使力,你若让我下水,我也必定拉上你,挣个鱼死网破。

连玉笑道:“紫苏姐姐,谁不知道老祖宗疼你,这金麒麟都是老祖宗赏的,还有什么是配不上的?”

辰钰看她瞪圆了一双丹凤眼,呆呼呼的分外可爱,笑道:“比起我们的香囊又如何?”

这些事情在连玉脑袋里转了一宿,她昨晚起身临了一帖书法,又将之前一副断断续续的丹青水墨绘完题字才安心去睡了。

顾夫人声音端庄厚重,说话时一脸肃容,一扫方才慈祥的态度。她讲完,顿了一顿,见各位小姐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又和蔼笑道:“不过,我近日也不会查你们功课。许久不来,我也不做这讨嫌的事情,省的你们偷偷背着我去跟院仕夫人哭鼻子。”

辰钰苦笑道:“你这妮子平日从我这儿刮走的还少了,这个香囊不给你,什么原因你自己知道。”

茗香就从一个茜色的绣袋中取出那只鎏金鸿雁纹银则,仔细选了大小适中的一块茶饼,点了银风炉,熟练的烧起茶来。

连玉早膳比平日多喝了一晚粥,打足精神带着紫鹃出了竹香院,领路的婆子带着她们走到骆府的东门僻静处,开了角门,巷子中早有两辆马车备下,连玉扶着紫鹃的手上了前一辆,看着紫鹃急急地上了后面一辆马车,心中不由一动:就是前些日子,我还是坐着后面那辆车的。

辰若经她提醒,才想起自己饿了一会了,端起碧梗粥又看了她一眼,又轻轻放下。他也真是饿糊涂了,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小姑娘脸皮薄,哭的眼睛鼻子红红的,怎么好意思出去乱跑,还是自己把亭子让出来吧。

辰萤一把挽住她胳膊,急道:“快说快说。”

翠馨将梳子放回妆台:“小姐,夜深了,明儿还早起,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忽然门外一声尖叫怒骂:“我割了你个破落贱人的舌头。”

连玉失笑,也不要辰萤介绍了,大大方方道:“骆家三娘骆连玉。”

辰萤说的正口渴,端过就一气喝完,继续道:“我表哥为小红玉感到万分可惜,我二哥倒是毫不在意。说到我这两个哥哥,真真有趣。说他们投缘,可是性子却是天差地别。我表哥有个痴性儿,天生的怜香惜玉,对着一株桃花能个一天呆,一朵花折了,他能伤心的吃不下饭。看见俊俏的女孩儿丫鬟,哪怕是初次见面,也直接喊姐姐妹妹,说是看着就该是认识的,如今已经一十六了,依旧是这幅性子,天生的痴情种。还好他奶奶惯着他,舍不得他和他两个哥哥一起去做生意,只让他与我二哥一起跟着老师读书,家里也没人敢管他。可是你说他个个都爱,又是个个都不爱,他待每个都一样,不存在偏颇,也不独与哪个姑娘走的近。而我那二哥哥与表哥恰恰相反,最忌女子轻浮。虽然和表哥是亲戚,又是一块儿读书的,时常待一起,却生性冷淡。表哥呆时,他喝茶,表哥胡言乱语,他就似听非听也不接话,表哥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凑上去说话,他就在一边看书,便是再漂亮的姑娘和他说话,他也是爱答不理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有时还要训诫人家女子需端庄,好好一个少年郎,平日还好些,一面对年轻女孩子,便摆个老学究的样子。长这么大,除了与我还亲近些,也不见他和其他女孩子多过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