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你想杀的人不是我么?”项羽见势不妙出声阻止,疾步而出,挡在了虞妙弋身前。虞妙弋和殷尽皆一惊,“项郎!你怎么走动了?”虞妙弋拉住他的手臂,满眼的担心,他刚刚走出了多少步?五步、六步?还是七步?这毒药十步催心,他怎么能随便动啊!

“哦,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虞妙弋回头笑笑,“原来真是将军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还在陪‘虞’小姐呢。”这话说完,眼底再也没有笑意。

“嗯嗯。”虞妙弋点头如捣蒜,然后很快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会欺骗你,不会,永远都不会。”她自然知道项羽最讨厌这点。

“够了!”项庄直接抓住那只正指着他头顶的手,“你想说有鬼么?大白天的,小姑娘,你以为本将是三岁小孩?”居然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戏弄他。

“哦。”虞妙弋诺诺地应道,好不容易重生她可不能这么快就被拉下地狱,还有,有些奇怪哦,她刚刚似乎在它的额心看到了小角。猫咪会有小角?

“请把我送回去。”虞妙弋坚持地说道。

眼前一黑,虞妙弋昏死了过去。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们你是谁?家住何处?有何亲人为证。如果答不出来,就乖乖束手就范。本将不屑与一个女子动武,但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刺杀项大哥的刺客。”那抓着虞妙弋手腕的男子冷冷地警告道,而他口中的那一个“项”字让虞妙弋再次抬起了头。

虞妙弋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霸王,起身,退到空地之中,平剑于前,舞步轻点,伸展手臂,起舞。旋身之际,手中的天子剑在雪夜下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琤琤的剑鸣声在这一刻宛如古琴拨出的声音,悦耳而动听。

虞妙弋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右肘,七日前当截获刘邦背约偷袭而来后,项羽就盛怒杀回,一路过关斩将,如入无人之地,只半日就击溃汉王刘邦的前线……如若不是她在乱战之中跌落了战马,那天,霸王一定能亲手斩杀刘邦,一雪前耻。

“项……”虞妙弋刚想拉住他,却被哥哥拽住,只能看着项羽默默离开。

“妙弋,别忘了爹是怎么死的,当年他项羽是怎么侮辱你的!”虞子期此生最敬爱的父亲和最疼爱的妹妹曾经被项羽那样深刻地伤害过,所以,他怎么也无法原谅项羽。虞妙弋欲言又止后咬了咬牙,低下了头,虞子期对项羽成见的原因她再清楚不过,不过误会很快就能解开了,至少上一世是那样。虞妙弋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见妹妹静默了下去,虞子期也不忍心再怪她,“妙弋,项羽不会是良人,你这次这么任性地跑出去,急坏了哥哥也急坏了嫂子,为了他不值得。”虞子期的话让虞妙弋眨眼不明,但再细问下虞妙弋才知,自己出现在下邳与项羽相遇不是偶然,是自己留书离家出走。原因是她听说项羽在会稽起义想去找他……呃,果然即使是重生了,一些小细节还是会和前世有差异,上一世的时候她是有想去找项羽,但只是想想,并没真的做,这一世为了圆她突然出现在下邳而让她的想法付诸实践了?果然即使重生了,历史轨道也不会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啊。

再和哥哥聊一会虞妙弋就在他的陪同下进了客房休息,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和哥哥回家。项羽也随同。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虞溪村。虞溪村位于楚地远山附近,村落不大,但人口却不少。可能是因为此处地处丘峦深处,远离暴秦,远离俗世喧嚣所以自成一番乐土,特别是十几年前楚国被秦国铁蹄践踏时,受难的楚民一进来就鲜少有人再出去,所以人口才会越来越多。

虞府就坐落在虞溪村的东北处,占地不小,但比起豪门大宅,虞府有接近二分之一的土地都是拿出来建冶铁铸剑坊。所以虞家里里外外给人的就是如铁般厚重,如剑般锋芒的感觉。

到家门口时,虞妙弋就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那是她的大嫂单霜。单霜嫁给她的哥哥虞子期已快两年,而这胎算是他们成亲两年来的第一个孩子,虞子期心疼得紧,一到家门口忙下马快步过去扶住妻子,“霜儿,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受寒了怎么办?”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柔弱吗?”单霜说着推了推丈夫环过来的手臂。她的嫂子自然不是什么柔弱女子,这点虞妙弋再清楚不过。单霜原是虞家打铁匠单老伯的女儿,从小就跟单老伯在虞家做事,一个女孩子家吃了不少苦,但是,在那灼热的冶铁坊,打铁了八年的单霜却也把自己打造得坚如铁刃,这点让虞妙弋最是佩服,她喜欢嫂子那份不输于男儿的坚韧。虞子期亦是。

“妙弋。”推开丈夫后,单霜向虞妙弋走近了一步,微笑着呼唤道。虞妙弋喊了声嫂子后就扑过去,但考虑到她怀有身孕,虞妙弋只是轻轻地抱住她。因为妙弋早年就失去母亲,与大她四岁的嫂子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一直以来情同姐妹。特别是嫁给虞子期后,单霜更是待她甚好。上一世自从与项羽成亲随他戎马倥偬七年,她与嫂子聚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今又能见面,虞妙弋此刻心里的感动与激动是旁人无法理解。

“瞧你这丫头撒娇的,在外面那几日是不是想死嫂子了?”单霜笑着轻拍了下虞妙弋的后背。“看你以后还离家出走?”虞妙弋摇了摇头,“妙弋不会再让嫂子担心了。”

“那就好。”单霜说道,目光从虞妙弋的肩头越过落到了项羽身上。高大伟岸的身躯,俊朗坚毅的五官,果然是英雄的后人啊,一副的器宇轩昂。

“嫂夫人,别来无恙。”项羽上前打招呼道。

“项兄弟,快十年不见了,没想到你已经长得如此高大威武,还听说你和项二叔在会稽起义了,呵呵,恭喜你们终于能实现除秦复楚的大业了。”单霜和和气气地说着,但这话明显的冷嘲热讽。项羽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啊,嫂子,我肚子饿了,今天的晚膳是不是有妙弋最喜欢的芝麻汤圆?”虞妙弋赶紧出声缓和尴尬的气氛。

“有,有。一听说你这丫头要回来,我赶紧让钰如准备了。”单霜握着虞妙弋的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满脸的宠溺。

“好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饿了,先进去开膳吧。”虞子期适时接口,扶过妻子后回头看了下项羽,“项将军也请吧,寒舍粗茶淡饭请将军将就。”说罢直接扶着妻子进屋。这样的淡漠之礼让项羽脸色更是难看,以他的傲气,如若不是为了军械,项羽真想一走了之。

“项大哥,请随妙弋进屋。”虞妙弋知道项羽心里不好受,此刻也无法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稍稍缓和气氛。

寒冷的冬日,眼前女子的笑颜却暖如春风,项羽本想也回以她一个笑容,然而目光落到她缠着纱布的颈项时,项羽脸上的笑意全失。虞子期夫妇冷待他没错,他项羽竟让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眼前受伤,不怪他们生气,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妙弋,伤还痛吗?”项羽愧欠地问道。

“没事,不疼,其实早就没有流血了,是哥哥比较夸张硬是给我包了这么多层纱布。”虞妙弋不以为意地笑着,并不希望项羽为此感到愧疚。

“为什么?”项羽突然地一问让虞妙弋停下了笑,“项大哥,什么为什么?”

喉结上下而动,项羽刚要开口却被远处呼唤虞妙弋的虞子期打断,“妙弋,还不快进屋?”

“嗯,来了。项大哥,你想问什么?”虞妙弋应了下虞子期后看向了项羽。项羽凝望她一会后却没有开口,“我们进去吧。”他说罢已经起步。虞妙弋不明所以眨了下眼后只能跟在他身后进屋。

为什么?项羽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她口中的那个“项郎”可是他?为什么她望着他的眼神会那样的深沉痴恋?但满肚子的疑问却在到嘴时问不出来,生怕她给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吃完晚饭后,虞妙弋被婢女钰如伺候着好好地梳洗了一番。回家的感觉真好,但是此刻独坐厢房,以手支颐的虞妙弋一点惬意都没有,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怔怔呆。冬雷滚滚,看起来快下雨了。

“哎。”虞妙弋叹了口气,今晚的晚膳吃得很不舒心,至少一直被冷落着的项羽绝对心里不好受。怎么办呢?虞妙弋心里有些慌乱,上一世因为一些误会,虞子期对项羽是没多少好脸色,但也不会像这一世这样对他那样的冷淡,甚至于有些的无礼。以项羽的傲气她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直接走人。

她虽然重生了,但很多事似乎脱离了原先的轨道,懊恼的是她此刻正被一大堆问题困惑着,而那地府冥司却整日的不见。特别是现在哥哥虞子期正和项羽关在书房密谈,以她上一世的记忆,他们密谈时有提及她与项羽的婚事。但虞子期这次却因为她的受伤更是怨恨责怪项羽,他会答应么?

就在虞妙弋在房内愁时,虞府书房的两个男人却正剑拔弩张地对视着。虽然,剑拔弩张地绷紧神经的只有虞子期一人,项羽始终平静地回视他。

“子期兄。”最终还是由项羽打破沉默。

“不必叫得那么好听,项大将军,我虞某人高攀不起。别忘了两年前你项羽对我们虞家的羞辱。”虞子期这话一出,紧闭着门窗的书房内气氛立刻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