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离把箱子递给我,有些迟疑的说:“不管怎样,希望下学期开学还能见到你。”

“哎呀,困死我了,这个要上台的就是。”刘湘琴大嘴一张,打着哈欠,随手往台上一指。我看过去,竟然就是刚刚扔打火机那个男人。

我刚想开口,老板又端过一碗刀削面,恰好挡住接下来要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吞了下去,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我惊奇:“什么时代了,还这样相看?”

也许时间没有抚慰她心底被父亲遗弃的痛楚,她学不会淡忘的原因是难以释怀。那样的伤痕,只有一个人能抹平,我所能做的,不过是临行时对她磕头拜别。

我的家乡还保持一些旧式风俗人情。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远走他乡,大爹和其他亲属就更不会借钱给我们,甚至全镇上也不会有人再敢借钱给我们。在他们眼中,我和母亲永远是外乡人,没了本地男人,拍拍屁股随时都有可能走掉,借出去的钱是要不回来的。

借钱的路彻底被堵死,只能再开辟另一条。

我咬紧嘴唇,很快就想到刘湘琴那个亲戚,帮忙介绍女孩子能赚介绍费。晔晔的救命钱如果算上那五万,至少可以支撑到晔晔先去做手术,其他的钱再慢慢筹集。

百般思量,这是最后的办法。我当即下了决心,决定去试试,不管行还是不行,试过才知道。

我翻箱倒柜先把高中同学的同学录找出来,挨个搜寻上面我能回忆起来优点的女生。

我不知道有钱人需要什么样的女孩子,估计漂亮是少不了的,也许还希望再有点灵气,或者是才艺方面卓越些。我从头翻到尾,只有一个和我同姓本家的宁婵娟符合上述所有条件。

我还记得她,高高瘦瘦的样子,模样清秀,为人和善。她高中毕业时,因为家里要供有弟弟读书,父亲母亲撕了她的入学通知书,闹过自杀未遂,到底没去读成大学。

她的模样是宁家镇女孩子中数一数二的,上高中时还曾经参加过省里的绘画比赛,得了二等奖,发了一千块当奖金,兜还没捂热,当天就被她父亲拿去给儿子交了学费。

我上大学时,她来送我,拉着我的手只求我一件事,让我把大学的书都给她留着。

我留了四年,她却一次都没来看过。

越想,越觉得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把头发梳梳,倒盆水擦把脸,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去宁婵娟家说亲。

还没到宁婵娟家,遥遥就看见她背筐猪草从街上回来,亏心的我竟然不敢直接面对她,一低头先钻进她们家,打声招呼。

她父母对我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有些羡慕,自家的孩子不屑是不屑,对我,倒是又端茶又倒水的忙碌,她父亲也坐下来陪我领。

寒暄半天,左右拉不到相亲的话题上。怕宁婵娟要进门了,更没办法把话讲明,我只能挑个空档艾艾开口:“其实,四爹,我这次来是想给婵娟介绍个好人家的。”

宁婵父母听我说这么一句,立即堆起满脸笑容:“墨墨,亏你还惦记她,男方是哪儿的人啊,家里怎么样?”

没想到他们这么重视,我的心怦怦乱跳,红着脸说:“是我在北京见导师时候认识的,家是沿海城市的,男方家里有集团公司,他在里面算是个总经理。”

“墨墨,那样的人家能看中我们家?咱们高攀了吧?”宁婵父亲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睛却流露出想试试的意思。

我瞥了一眼门口,宁婵娟还没进门,犹豫一下,还是把憋了半天的话说出来:“就是男方身体有点毛病……”

“什么毛病?”宁婵母亲一边擦桌子,一边扭头问我。

我仔细回忆了那天凌棠远连打火机掉在地上都听不见的情况,小声说:“他听不见,耳朵,不好。”

原本以为会被宁婵父母骂一顿,不料他们听完两人对视,释然笑笑:“那没什么,听不见就听不见,不耽误生活,不耽误吃饭,挺好的。”

我急切的问:“四爹,耳朵听不见那也算残疾,婵娟能愿意吗?”

婵娟母亲苍老的面容绽放了像花一样的笑容:“咱们又不害她,有吃、有喝、又有钱花她凭什么不乐意?”

婵娟此时刚巧进门,还想为她争辩的我畏缩了一下,迅速避开她的目光,她父母见她楞在门口赶紧招呼她:“婵娟阿,你同学来了,特地从北京回来给你提亲。”

我无力的站起来,歉疚笑一下:“婵娟,你回来了?”

“墨墨,你怎么回来了,你弟弟病好些了吗?前天我还想去县城看看他,后来,后来……”后来大概是她父母不给她钱,所以没去成,我心里替她说完下半句。

她赶紧去屋子里翻了两袋子糖递给我,抿嘴笑着:“墨墨厉害了,学别人当上媒婆了,你们大学老师就教这个?”

我讪讪笑着,缠着手指剥块糖放入嘴中,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顶到嗓子,差点吐出来,“咳,咳,咳。”

“没事吧,我再给你倒杯水。”婵娟转身去给我倒水。

她对我很热情,越是热情,我越心虚,赶紧找个借口准备溜出门,“我下午还要去看我弟弟,先,先走了。”

连多余的招呼也没敢打,赶紧躲开她善良的注视,灰溜溜离去。没拐弯饶开她们家房子,就被她姆妈追上来,拉住胳膊拖到巷子里:“男方家耳朵不好的事情,你先别和婵娟说,我们回头再劝劝她,她会愿意去相看的。”

我心底涌上寒意,知道她的意思。他们一定是想隐瞒宁婵娟真相,直到对方来人相看为止,如果相看满意,事情成了,结婚后再后悔也来不及。同样,我也明白为什么大爹的小女儿愿意嫁给那个残疾男人,也许她也像婵娟一样,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

21世纪的今天,还有这样的事情。如果说她们的父母,最多是卖女儿的狠心爹娘,那我就充当无良媒人一样巧言如簧的骗子角色。

面对婵娟的母亲,我只能狠狠的点头,赶紧离开,生怕多待一会儿就会被宁婵发觉我的无耻可憎的面目。

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这世上,混蛋就是混蛋,没有有苦衷的混蛋。

回来后,先找了学生公寓的电话通知刘湘琴带人过来相看,她联系后,赶紧跟我定好时间,为了缓解我的焦虑,她后天一早亲自带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