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思荇回头看了眼丁叶,她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别处,他迟疑了一下,“这……”

丁叶眉色一凛,“砰”地一声巨响,猛地提气飞起一脚就踹开了隔壁厕所的门。

何卿臣低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丁叶的脸,她歪靠在摇椅上,长长的丝遮住了她的眼睛,不施脂粉的脸白得几近透明,他突然很想为她撩开遮住眼睛的丝,可是默默地徘徊了半晌,还是慢慢的收回了僵持在空中的手。

丁叶失笑,接过营业员装好的两大袋东西就朝市外走。

喻思荇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胃口全无,抿着嘴对喻妈妈涩然一笑,道,“妈,不好意思,事务所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说着站起身掀起挂在椅子上的西装,面无表情地对喻爸爸道,“我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您口中的“乱七八糟”,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我自认没您这么高尚,没想过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没想过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正义!”他语气平静,可是声音里溢出的一丝愤怒泄露了他的不冷静。

都市的夜晚是那么的热闹繁华,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虽然遮蔽了夜穹,可到处闪烁的霓虹灯照亮了一张张生动而陌生的脸,他们是那么的欢快,那样的快乐,每个人都无比的欢愉着。丁叶双手无助地抱着手臂,惶然无措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一张张的脸终于在她热泪盈眶的眼里逐渐模糊了。她的耳朵里像是有无数的卡车轰隆隆地开过,又像是尖物划过玻璃出的尖锐刺耳的鸣叫,混杂着粗糙急促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丁叶瞥了他一眼,“我是不是女人要不要脱了衣服给你检查一下啊?”话一出口两人面面相觑了下,有点小尴尬,何卿臣打了个哈哈,“我反正是不介意的,看你就跟看我自己一样!”不过显然他的玩笑话丁叶一点也没觉得好笑,危险的眯眼瞪着他,何卿臣嘿嘿干笑两声乖乖闭上嘴。

何卿臣抱着抱枕修长的双腿翘在茶几上,扭头看了站在玄关处穿鞋的丁叶,“要出门?”

“你怎么这么冷。”他站起身扯下床上的被子紧紧地裹在丁叶的身上,她一直都是低垂着头,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来,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丁叶今天上午第三次补妆了,眼底的黑圈真是重得厉害,拿着粉刷仔细地补着妆,身后的马桶响了一声,厕所隔间打开走出来的是6琪。

喻思荇笑道,“怎么,不方便?”丁叶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来咯。”何卿臣端着一大盆的乱炖走了出来,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丁叶从电视上移开目光瞄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乱炖,烟雾袅袅中隐约可见是一些五花肉、宽豆角、茄子、粉条等混搭在一起,浓郁的飘香在这大半夜着实诱人的很,叫人胃口大开。

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她虚脱地趴在落地玻璃上,脸贴着冰冷的玻璃望着窗外一架架飞走的飞机,死死地咬住唇,压抑着。不停的在心里喝止自己,不准哭,丁叶!绝对不准哭!

丁叶烦躁地揉了揉一头的乱,到底还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嘴角抽搐了下,瞪着他良久才咬牙切齿地侧着身子让何卿臣进了屋。

丁叶沮丧地叹了口气,“唉,可能是我真的老了吧。”

“我前些日子磕了药晕乎乎的就上了个小妹,现在她家里人要告我强|奸,当时明明是你情我愿她在床上也爽的很,现在倒反咬我一口,丁律师,我家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打赢这场官司。”他张狂地拿起一叠纸币啪嗒一声扔在丁叶的面前,大大地摊手信心十足道,“只要这场官司赢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君诚事务所的休息室。

何卿臣蹲在路边用报纸扇身上的酒臭味,低头嗅了嗅自己,差点被酒醺味熏晕,一转脸现丁叶也学着他的模样毫无形象地蹲在身侧徒手扇自己。

丁叶低眉垂目长长的睫毛犹如羽翼暧昧地轻轻刷过他的脸颊,整个人散着慵懒而危险的气息,红唇微张,“不告诉你。”下一瞬伸手冷漠地撑远了他的脸,她合上了报纸对着墙上镜子稍稍整理了下仪容,抚平了刚刚坐皱的裙摆,斜睨着他狭长的桃花眼,“还是把这招用在勾引其他女人上床吧,你这个精虫上脑的衣冠禽兽,我可不想意外怀孕。”

轻缓蹲下身子,丁叶脱下高跟鞋揉了揉酸痛的脚踝,赤着脚无声无息地犹如灵巧狸猫踩在厚软地毯上,纤细白皙的脚一步一步深陷在雪白软绵绵的鹅绒里,绕过那副看似价格不菲的胸罩走进客厅。

等堵车的间隙,她打开了收音机频道正调到老歌节目,此时正在播放的是葛兰的老歌,“有人对我说”。

有人对我说起你

说你比那桃花还美丽

只要一见你人人欢喜

不能不能忘记

想念你呀想念你

永远永远留在心坎里

整天要惦记你不能放弃

我不敢来访问你

只因为我着急

我只怕一见你

就难免要着迷

有人对我赞美你

我是只能半信又半疑

纵然是遇见你

也要回避

悠扬的旧上海音乐在整个车厢内回荡,微微仰着头靠着车垫,丁叶茫然地望着车顶,静静地听着这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车喇叭的嘈杂声,车已经通行了,丁叶忙踩油门继续前行,车到了一个交叉路口,路边的标牌上标着xx飞机场和xxx大剧院。

她仰头看着那标牌数秒,低头转了方向盘,车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转去……

何卿臣不时地低头看着手上的手表,坐在他身边正襟危坐的方诗诗咬着牙低低道,“等会儿试映会结束后的记者会收敛一点脾气,你的第一部电影如果媒体还这么不友善的话,电影票房肯定会有影响的,就算我求求你了大少爷。”

何卿臣稍稍扭头朝着某个方向望去,方诗诗可怜巴巴地在旁边小声附耳道,“大少爷,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啊。”

何卿臣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开始已经十分钟,怎么还不到?难道真得不来了?他还特意给她留了个好位置就在他的左后方,这个死女人,以后再也不熬汤给她喝了。他抱着双臂盯着电影屏幕,眼神犀利地恨不得在幕布上烧出两个洞来,这突如其来的杀气连方诗诗都隐隐能感觉到,乖乖地闭上嘴看电影。

“电影还不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压低的极其小声的声音。

何卿臣猛然回头,黑暗的电影院里微弱的光从电影幕布上反射下来,坐在他左后方的人正推了推金丝眼镜淡淡地道。

何卿臣撇了撇嘴,转过头来目光投射在电影上,晦明不清的光线下嘴角微微弯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喻思荇举着牌子站在机场里朝着出口不时地眺望着,很快地从出口处鱼贯出来了一群人,他眼尖地在一群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灰色的风衣衬得他长身玉立。

这人不是斐东裕又是何人。

“在这里,东裕!”喻思荇扬着手中的牌子呼喊着。

那道身着灰色风衣的男子回过头来,两个男人相视,轻轻一笑,大步朝着喻思荇走了过来,重重地同他拥抱了下,“真高兴回到了祖国,真高兴见到了你。”

喻思荇复杂地再次重重同他拥抱了下,“欢迎你回来。”这句话里涵盖着多少复杂情绪大概也只有喻思荇自己知道了吧。

两个外形极其出色男人引得路人纷纷回头,喻思荇拍着他的肩膀道,“斐叔斐姨没有来接你?”

斐东裕清冷的眉间稍稍有了一丝无奈,淡淡笑了下,“这次我回国只联系了你,我只有一个好兄弟,除了联系你不知道该联系谁,没有打扰到你吧?”

喻思荇笑了下拉过他拖行的行李,“怎么会呢,我们可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说罢他拍着斐东裕的肩膀要同他一起走,斐东裕却一直回头朝着出口处望着,“等等,还有一个人。”

喻思荇声音里微微有了点异样,“你女朋友?”

斐东裕摇摇头,“我儿子。”

这时一个小男孩飞奔着从出口处跑了过来,一头就扑进了斐东裕的怀里,“daddy。”小男孩骨溜溜的圆眼睛在喻思荇的身上转了一圈,斐东裕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叫unc1e。”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喊了声,“unc1e”就躲在了斐东裕的身后,抱着他的大腿害羞地望着喻思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