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中,他看见她淡淡微笑,声音却也有一分掩盖不住的激动颤抖:“长渊,我依言来救你了。”

“开城门吧。”司命盯着女怨浅浅一笑,就像是要去赴约,眼中没有半点迟疑。

听起来她睡得很甜。他心里被这均匀的呼吸吹得微微痒,金色的眼睛往上转了转,可是仍然看不见女子的睡颜。他有点着急,脑袋往旁边偏了偏,适时,司命一个翻身,竟骨碌碌的从他头上滚了下来。

声音轻慢得让人以为他仿似在哭。很是无助。

她不敢置信的将书又翻到了开篇那一页,又重新逐字逐句的研读起来。

陌溪与三生寻声望去,看见司命,陌溪沉了脸色,转头便喝道:“赤羽!”身着赤色衣裳的男子蓦地出现在庭院中,陌溪问道“今日是谁当值?”他脸上一道黑一道红,看起来很是喜感,然而跪在地上答话的人却半点不敢笑。

天帝嘴角一紧,冷哼道:“醉了千年你还嫌不够?钦天殿中事务已全然交给了那块三生石头,你若再睡,可是想让朕罢了你这司命星君的职务?”

她不知,长渊身上那块最坚硬的护心鳞甲早给他拔了,做成了一鳞剑,像糖果一样送给了尔笙。

寂悟气得浑身抖,他是同辈当中修行最为努力的人,但是因为天资不高,也是最晚修得真身的人,以至于形容相貌看起来是所有人当中最老的。自然他也最忌讳人家说他老。

当下仙尊盛怒,只身一人便先行赶了过来,他们也随即跟来。

人界。

“启程去九幽魔都吧。”长渊道,“我们一起。”

话音未落,空中血花一洒,竟是那护卫的手臂被砍得飞了出去,他叫也没叫一声,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面色紫青,竟是已经死了。

长渊面如死灰,脸上翻出了几片细小的黑色龙鳞。此时的他双眼紧闭,汗如雨下,已经无力走动,只任由尔笙扶着他在树边坐下。一鳞剑上的鲜血滴落在两人的衣衫上,染出一朵朵血花,但这些血却没有一滴是他们两人的。

长渊摸了摸她的头:“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与你站在一起。”他想,左右就这一世的时间,他应当让尔笙随心而活。

“对了!”尔笙似猛的想起了什么,倏地看向自己的怀中,但是却已没了那本《流波记事》的影子。尔笙大惊,倏地站起身,在自己脚下找了又找:“书呢?”

看着那五位长老吟咒摆阵,容苏再也抑制不住浑身杀气,一双黑瞳之中泛出了血腥的鲜红:“妹妹,你且看看清楚,今日是谁想杀人。”

“哼,长安既已成仙,必是有所取舍。岂会那么容易便被诱惑。”长武不屑道,“为仙者若心性不稳至斯,不如堕了魔去。”

她直起身子,越过书桌瞅见长渊三人还在各自安静的寻找着书籍,全然没察觉到她这方有什么异常。

言归殿。

陌溪一声长叹。

长渊狠狠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触碰尔笙眉心的印记,指尖与印记相接触的那一瞬,尖锐的刺痛突然扎入长渊指尖,他放下手,表情沉凝下来。这天下只有一种印记会与神力如此水火不容,互相排斥。即便长渊再如何不愿相信,事实也摆在这里了。

胖子城守被再次利用起来。尔笙也没对他客气,把该问的都问了,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虽然听了个面红耳赤但好歹算是对某些事入了门。拷问完城守她便蒙了面,提着胖子城守去了驻扎在城外的军队,尔笙与军队的大胡子将军做了一番交易——两日后,用胖子城守换取城门大开。

“人界……人界……”尔笙反复呢喃着这两字,不敢相信一般。

“我只是,不想你再被关着了。孤零零的很难受。”

长渊立马严肃的附和:“谁都不娶。”

女怨尚记得,那时的长安是怎样摸着她的头顶,在和煦的阳光中笑得温暖。

“可你喜欢她。”

“血誓的约束对你我而言是一样的,你允我在此处活动,我便只能在此处活动。日后你活着我便不会死,所以从今往后,我必定护你安危。”他的声音中带着奇怪的笑意,雌雄难辨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莫名的害怕。

长安这一掷,既拼尽全力,又出其不意,尔笙哪里躲避得及,她只觉心口一凉,整个人便随着剑的力道向后仰去。彼时她还没感觉到痛,先觉得四肢无力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剑身已整个没入。

霁灵在原处站了一会儿,蓦地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还没来得及回响便消失无形。霁灵转身离去,并没有看见躲在树后而未走远的身影。

尔笙一直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这三年生活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和师姐出去除妖,第一次看见师父和师姐吵架,第一次与别的孩子一同在学堂上念书写字,第一次写小话本子拿去给同学传阅,然后不甚被夫子收掉了。事无巨细,不管长渊知道不知道,都一一讲给他听。蛮横而霸道的要长渊分享自己这几年生活的点点滴滴。

尔笙呛咳两声,恍惚中呢喃:“长渊……”

孔美人招了招手依旧十分悠闲的模样:“谈妥了就快些过来,我仿似瞅见一个不大好对付的家伙过来了。”

自霁灵长大之后几时还听过她这般呼唤,沈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哄道:“忍忍。”转眼看着她早已血肉模糊的肩上,沈醉握着的匕有些颤抖,他低声嘱咐尔笙,“把你师姐扶好,别让她乱动。”

小黑没看尔笙,听了这话耷拉着脑袋,还真就转身慢慢爬远了,窸窸窣窣的进了草丛中没再出来。

见少挨板子的事似乎谈崩了,尔笙拍了拍膝盖,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望着寂悟。与她而言,她只是用平等的眼神在看寂悟,然而于此时的众修仙者而言,尔笙直望寂悟的眼神便是一种隐形的挑衅,大逆不道……

这日,尔笙御着一鳞剑,才在剑身上站稳,念出了御剑的口诀,一鳞剑忽然像疯了一样腾空而起,带着尔笙径直往无方后山飞去。

“师父那里我自会去与他说明的。”他们还要劝,沈醉忽然摆出一脸凄凉忧伤的神色,“多年来,我门下也就只有霁灵一个徒弟,偏偏还是个半点不讨喜的冰块脸,常常摆脸色给我看不说,偶尔言词上还对我有所冒犯,各位师兄……哈啊……”他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有所不知,其实阿醉我早已想再讨一个徒弟,奈何无方之中对我有偏见的人实在太多,小辈都不大待见我,这个想法便一直落了空。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徒弟了,师兄你们做此举,意欲何为啊!”

孔美人高傲的仰头望向海马道:“珠子给我,我便把这些孩子投进海里。”

其实辰渚下山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近日来老是有人打着无方的名号收徒,事关门派清誉,仙尊自是十分看重,这才遣了辰渚下山探查。哪想对方竟是这么不好对付的人,他才探出点名堂,便被人察觉了。辰渚只记得自己看了那个长得极美的妖怪一眼,接着醒来便被捆了装在麻袋里了。

那两位仙人对视一眼,倏地哈哈大笑起来:“小乞丐,你这是要乱了我们的清规啊。”站在桌后的那人蹙眉打量了尔笙一阵:“这仔细一看才现是个小姑娘,眉眼倒是长得不错。”

尔笙一呆,这是她第三次听见这个名字,一次是在长渊的嘴里,第二次是在那个怪人长安的嘴里,第三次便是现在。难道在他们眼里,她与那个叫司命的人如此相像么?

“尔笙……不可如此。”长渊拉开她。

尔笙得到同意,立马忙开了。对于她来说,这条“蛇”大得过分,爬上爬下的擦拭废了她不少力气。但是这是能带她找到长渊的家伙,尔笙想,绝对不能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