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康熙睡了两个时辰,第二日御门听政的时候他依旧是昏昏欲睡。若不是这乾清门前后都是空旷之地,以致乾清门内冷风不断,他都能撑着头睡着了。

康熙不再看他们,径自走入正殿上位坐下,开门见山道:“朕今日批准户部选秀的折子,把日子定在二月初一,届时皇贵妃可要安排好了。”

康熙望着他那张风扑尘尘又汗迹渍渍的脸,皱眉道:“怎么弄得这么脏兮兮的,去收拾一下,回来朕给上点药。”

未及校场,康熙便听到侧边树林里有两道熟悉的声音,听得虽然不真切,但他也听到几个字眼,无非是他那两个儿子又在耍嘴皮子。

康熙洗漱好脱衣在西暖阁的床上坐着,环视了眼这个和东暖阁布局相似的屋子,依习惯抽出一本书翻起来。不多时,便有声音在外头,梁九功示意性地问道:“皇上?”

“回皇上,奴才三日前已定名保绶,交予宗人府定案。”

“皇上,是毓庆宫前有人在放烟火。”

胤礽心里如此欢快,他阿玛可没他那么轻松。虽有户部每月呈上来的各地物价,和汤斌于江南呈上来的物价总汇。但康熙还是想自己亲身去视察。正好赶着今日没有公务出来走一走,至于太子——那是他临时拉来作伴的。

带着太子走入东暖阁,例行每天的讲课。介于他多日刻苦研读,已经是稍有信心去检测几个儿子的功课了。也许是因为从小接受了不同的教育,康熙对儒家教育总有不同的理解,加上融合了身体原主的理解,另外又“不耻下问”地向两位南书房行走询问,种种夹杂在一起形成了康熙现在独特的思维——在讲课的过程中一点点渗透出来,倒是让胤礽觉得很新奇。

康熙无奈叹了口气,让近身侍从接过奏折放在御案上。自己也赶紧赶去南书房,从书架底层抽出一本记载着各级官员的书。乍一看,里面的内容是事无巨细都有记载。时间不多,康熙也不多看,只是过了一遍四品之上的重臣,估摸着心里有了个底才把书放回原位。

“还有多久上岸?”康熙抬眼问了一句,一直在船上晃悠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

再次醒来外边的天已经亮了,康熙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正听着梁九功的敲门声准备让他进来,就听到一声闷响。颈侧传来阵阵痛觉。一突一突的痛让他吸了口气,不敢多动,抚着脖子让梁九功进来。

梁九功眼不观心思活络着,现今一看,皇上是打算为难为难索大人了,可千万别迁怒咱家,若是咱家就这么一死了之,也不知道那愚蠢不孝的义子会不会给咱家送终。

梁九功就这么想着,康熙一道声音又吓了他一跳,“梁九功,你给爱卿读读这折子上的内容,可得让爱卿听得清清楚楚的。”

“喳。”梁九功接过奏折,读道,“?臣钱珏启:朝阳门城门领阿尔吉善、包衣副骁骑参领萨尔禄于昨日戌时门闭后于禄米仓侧聚众斗殴,至三十余人。一时百姓争相围观,映之否。此事兹事体大,臣叩请圣裁。”

“爱卿可有言为令郎辩护?”康熙讽刺道。

“奴才……愧不敢言。”索额图言及此,话音已带着颤抖,磕了几个头。

“爱卿在这之前可知此事?”

“奴才不知,昨夜孽子当值,归家已是亥时。今日一早奴才亦不见孽子,便问及去处,家奴言他寅时便出门了。奴才未有疑他,今日听圣一言方知孽子之错。奴才未能教导孽子知廉耻,实在是无颜面君。”

康熙起身走下丹陛,弯腰扶起索额图,沉言道:“爱卿何至于如此?今日一言倒是让朕自愧自己苛待朝臣了。”

“奴才万万不敢,奴才请愿擒那孽子前来面圣,请皇上恩准。”索额图垂拱手道。

“朕知爱卿爱护族人心意未减,朕亦思及皇后,她若尚在,也必不愿爱卿为难。爱卿既知此事影响极为恶劣,若朕爱屋及乌,恐难抵众人悠悠之口。”

“奴才惶恐,是奴才逾越了。”听着康熙言语中带着的警告,索额图心头微沉。

“罢了,朕乏了。爱卿跪安吧。”

“奴才,遵旨告退。”索额图依言跪安,步伐已有些蹒跚。他路过乾清门朝毓庆宫那头望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默道:皇后娘娘,奴才有负你所托啊。

康熙没等索额图走多久,就召来高士奇拟旨将阿尔吉善、萨尔禄二人即刻解职,命人将二人押解至都察院。康熙并非不愿将押解阿尔吉善的差事交给索额图,只是今日宣召他来,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他,如今明珠一党行事逐见猖狂,康熙看在眼里却未有干涉,不过是等一个时机罢了。

康熙看了看窗台下矮桌上沐浴在阳光下的一角,一边走出南书房一边开口道:“传午膳吧。”

“喳。”梁九功正要转身吩咐别人去御膳房,却又被康熙一言拦住了,“那是何人?”

梁九功眯着眼,望了望,不敢妄言,“主子,奴才这就上前去看看。”

“不必了,让她们过来。”康熙看着那两个正和奏事太监说着什么的大宫女沉言道。

梁九功闻言走上前去将两位大宫女和那奏事太监带到康熙跟前。

“你们二人在此做什么?”康熙问道。

“禀皇上,通嫔娘娘刚诞下一位小格格。”

康熙闻言,皱眉道:“你们是哪个宫的?”

“回皇上,奴婢是承乾宫的。”一个宫女迟疑着说道,“是皇贵妃娘娘派奴婢来的。”

“皇贵妃让你们来的?”康熙轻言问道,却不等两人回答就说道,“把这三人都拉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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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宫人将那两个宫女的嘴堵上拖了下去,捏着自己右手无名指腹上的肉抬高了音量又道:“梁九功,传朕口谕,今后后宫诸事未到酉时一律不准来奏。在这之前,若是有非得要朕知晓之事,来奏者停于隆宗门报予奏事太监。若有胆敢逾越者,绝不姑息。”言毕,康熙垂眼想了想,又道:“你派人去承乾宫跟皇贵妃说一声,通嫔之事就按规矩办吧。”

“喳。”

宫中传的最快的是消息,承乾宫两个大宫女被皇上杖毙之事不等用过午膳就传遍东西六宫。毓庆宫的太子倒是挑眉笑了笑,暗道:皇阿玛这回可是把皇贵妃娘娘的脸面彻底得踩在脚下了。今个还是选秀之日呢,这让皇贵妃娘娘晚上怎么在秀女们面前笑得出来?

正站在桌旁夹着菜,侍候太子爷用膳的何玉柱余光瞥见自家主子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他那两条腿一定还在桌子下面晃悠得欢快。何玉柱还考虑到要不要等会再把他表舅舅昨天犯事今个被万岁爷革职的事说出来,以免破坏了太子爷的好心情。

胤礽不管他的贴身小太监想的是什么,他心底的确有几分幸灾乐祸。那佟氏不过一汉军镶黄旗,他多少有些看不上眼的。若不是她是皇阿玛的亲表姐,他哪能好声好气给她作揖叫一句:“皇贵妃娘娘”呢。

其实康熙有些无辜,他压根没有损皇贵妃面子的意思,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这回他正想着孝庄的生辰马上到了,他得送点什么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