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将就也不是这么好将就的。质量不高的睡眠让他天未亮三点多就醒来了。再躺了会却无睡意,只好穿好衣服向南书房走去。今天是他南巡归来第一次御门听政,虽说只是各级官员汇报政务的例行公事,但若是连六部九卿的职位都说不上来,他岂不是要闹笑话?

所谓的“江阴八十一日”是清朝入关后一年为抵抗剃令在江阴进行了一场长达八十一天之久的斗争。为此,朝廷还损失了三位王爷,可见当时抵抗之顽固,战况之激烈。如此一来,江阴此地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彼主子”也在苦恼着,他现在是基本上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从莫名其妙地坐在这里、对面站着的人对他讲着“之乎者也”,到脑中时不时涌现的丝丝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明确地表明了他现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好像是康熙帝?想到这,他紧了紧左手,脑中的记忆不断出现,让他头疼不已。刚刚能应付高士奇和梁九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思考自己的情况更是让他忍不住头晕疼地想吐。

想到过年,康熙把身子转向殿内,伸出指头算一算,明天交泰殿封存宝印,算是个各地官员放个假。后天要前往太庙祭祖,二十九号下午下午赐“福”字,三十号中午筵宴大礼,三十号晚上辞岁礼。正月初一一大早开笔,然后是百官朝贺,晚上是乾清宫家宴。初五上孝陵。其实去孝陵本应是小年之前的,可是与罗刹战事实在让他走不开,只好拖到现在。望能赶在元宵节之前回宫。

如此算计着,康熙叹了口气。他放下手指,想着,这年过得是马不停蹄,和平时一样是忙得跟陀螺一样。就在康熙自我感叹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皇阿玛,您在做什么?”

康熙着实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声音的主人深吸了口气,没等他看清对方奇怪的神色,对方已经跪下道:“儿臣胤礽请皇阿玛圣安。”

康熙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儿臣在殿外已经请过安了。”胤礽一板一眼又丝毫不落理地说,又腹诽道,“是您自己没听到。”

康熙摸摸鼻子,是他醉心于算计假期,“平身。”

带着太子走入东暖阁,例行每天的讲课。介于他多日刻苦研读,已经是稍有信心去检测几个儿子的功课了。也许是因为从小接受了不同的教育,康熙对儒家教育总有不同的理解,加上融合了身体原主的理解,另外又“不耻下问”地向两位南书房行走询问,种种夹杂在一起形成了康熙现在独特的思维——在讲课的过程中一点点渗透出来,倒是让胤礽觉得很新奇。

儒家思想维护“礼治”,提倡“德治”,重视“人治”。加上历朝历代“四书五经”被无数次修订,孔子的原作已面目全非。又融入了道教、佛教思想。使其能更好为统治阶级服务,达到一定愚民的目的。但不管怎样,儒家思想在很多方面是可圈可点。

胤礽离开后,康熙便去了南书房开始今天的办公,也是今年最后一天正式上班。奏事太监已经把折子都堆上御案。康熙心里默算了一下奏折的本数,顺手抽出几本翻一翻,暗道:果然是年终消极怠工。数量虽然不见少,但基本上都是请安折和贺折。

既然如此,他也就省省力气。康熙把手中的折子扔在桌子上,让高士奇和张英把请安折搬出去。留下少得可怜的奏事折和贺折。

但满朝文武上百人,总有人是特例。例如,现在康熙手中的折子里写着:“臣资质蠢愚,了无才藻,独从少为六经性理章句之学,粗有纶绪,穷海末儒,蔽于聪明,局于闻见,四十无闻,没身为耻。承圣上隆恩,为官四十余载。臣今年岁已高,体渐不愉,恐无能再为圣上效力,希图回籍。”

简言之,这就是封礼部尚书介山的辞职信。的确,介山已经是年过六旬,腿脚也有些不利索。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放在平时他兴许会应允。但礼部尚书官至从一品,如需更替,需内阁商议才可。而且,明天是“封印”之日。拖至明年并非不可,介山却如此急着卸任,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来人,宣礼部尚书。”

“喳。”

最终康熙还是没从介山话中提取出什么有用的讯息,只得派人彻查此事。至于更替尚书之职,也推至年后。

因为一些原因。今年“封印”的时间推后了好几天,受康熙暗示,钦天监将日期定在腊月二十五。

这一天,康熙一大早坐上銮驾前往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的交泰殿。当康熙赶到时,交泰殿中央的供案已经摆好了酒果,点燃了香烛,各典司仪也各司其职,他上前从典司仪手中捻起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然后几位管理玉玺的官员捧着宝印出殿,到乾清宫门外进行洗拭,再捧入交泰殿内加以封贮。

之后鸣赞官宣布“礼毕”,标志着整个仪式完成。从这一刻开始,各地停止办公,书院放假等,正式开始庆祝新年。

整个仪式简单快捷,康熙的记忆里也是每年都有,他关心的是“玉玺”,最早的传国玉玺是传说中的和氏璧,而后各朝各代皇帝用的玉玺各不相同。

而他现在用的玉玺并非只是一块玺印,而是有二十五块,统称“二十五宝”,各块玺印又用途各不相同。如“皇帝之宝”用于颁诏书、录取进士时公布皇榜;“制法之宝”和“命德之宝”用于谕旨臣僚和奖励官吏;“制驭六师之宝”用于军事等。

平时这几块玉玺都是放在他乾清宫密案里的,只有这种时候才放在交泰殿寄放几天,加以亲信看守。

仪式结束后,康熙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懋勤殿。举朝放假了,几个皇子和皇子师傅却得到腊月二十九才能休息。懋勤殿被作为除了太子的几位皇子读书之所,被分作几个隔间分给各位皇子。

康熙不是没想过设个类似“上书房”的地方让他们一起学习,也增进他们兄弟的感情。实在是他们年纪不同,学习程度相差也很大,完全不适合一起上课。

现在在懋勤殿的只有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三个人。一走进懋勤殿就听见几人的背书声。对身体原主提倡的“读背各一百二遍”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他既然没想到更好的方法,那就原封不动吧。

一进懋勤殿,三个阿哥和皇子师傅们鱼贯而出,齐齐跪在正殿。康熙入座上座,依次问了几位阿哥的师傅——他们学习情况如何。问完了师傅再考考学生。

康熙依照他们的学习程度,问了几个不同的问题。他们依次回答的。康熙目前的儿子有十个,他见过的有八个。经过几天的观察,大阿哥身为长子以前又得圣宠,为人颇为几分傲气。太子是康熙看着长大的,对其性情也算了解,总体来说,这孩子有点棘手。三阿哥也没什么过于出彩的地方,他母亲近些年在宫中是越少出头。四阿哥自小养在承乾宫,但康熙觉得他性子有些随了德妃,沉着寡言却也是个不好惹的脾气。至于其他的几个没上学的儿子,他也没放太多心思。

从懋勤殿出来,康熙去了惇本殿,惇本殿为毓庆宫第二进院正殿,西配殿被开辟为太子读书之所,平时太子上课也在此处,条件比懋勤殿好上很多。

今日予太子的讲师是熊赐履和李光地,两位都是身体原主给太子请的饱学之士。他例行公事一般考察了太子的学业,便回了乾清宫。

第二天又是一大早,康熙换上朝服,坐上銮驾前往太庙祭祖。整个仪队随性的有太子和三位阿哥、各部院官员还有奉于享祭的牛羊。

太庙中供奉的不止是先祖的灵牌,还有已故皇后、有功皇亲、臣子。太子领着诸位阿哥进奉设宗室、外藩诸望王的东西二享殿。康熙则领着诸宗室在供奉先祖与皇后的正殿举行仪式。太子几人礼毕后再单独行奉正殿诸先祖。

康熙回到宫中已是临近午时,见后宫许多宫人都拿着春联、门神和宫训图来来往往准。这些东西也是颇具特色。与康熙以前见过所有的对联都不同,宫中的春联不用红纸,而是按照满俗,用白纸,缘以红边、蓝边。

康熙这边拦下了一个小太监,那人手中拿着一卷宫训图。梁九功从那人手里拿来宫训图递予康熙。他展开一看,其上绘历代有美德的后妃故事一则。想来是用于东、西六宫,作为后妃的榜样教材。顿时,康熙没了兴致,把宫训图还给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