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大早,人徙便被流月喊起来,说弄了几件衣服给她。“你穿着那辽国的军服,不怕被当奸细抓起来么。”流月照常自顾自推门进来,自己给自己倒茶,一副自己屋子的模样。人徙听来有理,正想要他出去自己换衣,他却喝了一盏茶自己出去了。人徙暗觉省事,把他扔来的衣服换上,见都是些平常百姓的长衫软帽,穿起来犹为顺手,仿佛回到了入宫之前的日子。

徽宗一听这话抓不住头脑,依然怒道:“你说的什么混话?我还要问你,昱王哪里去了?来领你的家宴,领到不回宫了?!”

还好女装是在王黼府上换的,否则墨儿看了非起疑不可。临走时又和墨儿话别了片刻,好说歹说,墨儿还是泪眼送她出去,真真没法儿。想到此她便烦躁起来,心下有些后悔当初为了在身份不破的情况下洗个澡而轻薄了墨儿。弄到澡都不敢轻易洗,只在墨儿她们出门的时候叫曹绅弄水

直喘了半晌,才平静了些许,咳嗽两声哑声道:“木格别怪,我误会你了。”

王诜正要答言,人徙走进来行礼道:“参见高太尉,王大爷。”

曹绅不知就理,也拍了下脑袋说疏忽了。正犹豫间只见翠儿墨儿拿了一篮子梅花瓣走进来,见了人徙就赶紧跑过来问好,墨儿边端详边道:“果然殿下在那里灰头土脸的,让我们伺候殿下洗澡罢!”说着拉着人徙就往屋内走,人徙心内慌得了不得,想回绝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自己在九重殿地上垫子上滚了三日,满身泥土,怎么说才能不洗去?

人徙听了,心一横将她叫进来。墨儿便拿了梳子,小心地一缕缕梳齐,挽一个紧实的髻,边挽边看着镜子里人徙的脸,看得人徙心下忐忑。

“哼。”人徙向曹绅冷笑道,“少爷你真是不伶俐。他现在捏着我的小辫子,他说什么咱们敢不听他的?所以现在他说了什么谎言与陛下和六一宫的人,我们到时候也只有应的份。”

“当真。”人徙思考道,“只我是尽力罢了,其实我也不想在这皇宫中只为了锦衣玉食。”

这当儿人徙望着那一大本书,心内叫苦不迭,着实后悔早上逞强多念了几句诗,还说了些“诗书无用”之类的大话套话,还全是从这几日看的书里借来的,无非是想让师父多教些实用的做官治国一类的知识,好快快在这皇宫内立足,没想到这下可好,晚上要挑灯夜战抄书。

“孩儿收到谕了。孩儿想出宫。”人徙道。

今儿朝会上封礼毕人徙对李邦彦说的那句磕伤了的话,令陛下和百官不解,李邦彦愣了片刻忙回是曾见过人徙少爷,那日恰巧在他面前摔了,磕了腿。众人一笑过,陛下还赏了两罐膏药。这一句一答的意思只有人徙和李邦彦自己知道,令这李大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人徙为何要掩过自己的罪过,还这么费心提醒他。无奈之下只得备了厚礼上六一宫谢罪顺便拜年,谁想一见那王黼比自己的礼还送得早,且又多又好,一气之下又添了许多贵重之物,誓要比他丰厚。可人徙领了中午的宴之后又拜了一下午的礼,各路嫔妃加皇子皇女几乎全部拜完,至晚间已经累得直不起头,鞠躬到腰酸,又跑到孙奶奶屋里说笑了好大一会子,孙奶奶又是拿茶又是拿点心,还嘱咐她道‘身份不可漏,亦不可学坏,更不可出风头’,说得人徙连连点头。等全完了事,身上已洒满了果子渣残酒,遂向陛下请命说晚间要出宫游街,作为休整,得了令后换了一身新衣,只不随其他出宫皇子皇女一同,只带了木格一人出了宫去。李王二人的礼只得摆了厅堂内,同其他大人的礼一起,满当当摆了一桌。

人徙忙停了脚步道:“我可以去一趟么?”

人徙将费长山的一席话听入耳内,还是怔怔地站着。对她来说,生活中没有什么是白白来的,遭得冷眼坏事也太多,遇事从不想是好事。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遇事从来谦逊,怕给自己和娘惹祸。怎么自打认识了那曹正字,怎么都是些意想不到的事呢?

“这便妥了,也不必我再求证了。”孙氏长叹一声道,“幸好印中伶俐,知道你没让那秋兰喝药,回来时便告诉了我。为保妥当,几月后我去见了那女子,果然有了身孕。一年以后,接生时我亲自去了看视,居然是难产,好在母子平安。因皇上当时已登了基,和青楼女子生了孩子之事,实在不雅,便想替皇上瞒住。原以为那女子肯定会因这孩子而要求什么,可她居然什么都不要,只求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我省了心,许了她几千银子。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孩子了,可皇上居然把她给送进了牢狱,差点送了命。”

“尊旨。”众臣躬身道。徽宗见众人无事可奏,宣布议事完毕。刚出了集英殿,便见亲身小侍低头报道:“启奏陛下,孙麽麽来见陛下,已在东门小殿候了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