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忘记那双水汪汪的风目,暂时忘记那横波似的笑靥,别想那依依,别想那期切,现在,要照着这条难得的线索追踪下去,……

三人一面行出,狐偃罗汉怪叫道:“楚伙计,你竟也轻视咱家附庸风雅,确实可恨,好,不露两手给你看,你就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俺这就对月吟诗一,也叫你这不开眼的小子见见世面,晓得俺的真才实学!”

楚云虽然身受巨创,神智却分外清晰,黎嫱的心理,他感受得异常洞澈,他忽然觉得,在这刹那之间,二人连一丝间隙都没有了,心灵与心灵是依偎得如此接近,并为一体了。

金甲士郦三鼎全身一震,昂然大叫道:“不错,兄弟,我们都是铁铮铮的好汉!”

不一会,听到魔豹胜无公的声音,叫进那两名巡守大汉,三个人提着几箱十分沉重的东西,默默地向前面行去,在他们的身影隐没于屋角之后,一阵低微的啜泣自屋内幽幽传来。

金甲士郦三鼎忍不住张狂的道:“楚朋友,老实告诉你吧,这‘断肠酒’其色配红,乃是以初生婴儿之血以及生长于瓦洛江沿岸之‘寻梦草’捣合渗揉酿制而成,害处虽然没有,只是么,呵呵,会使你暂时去寻一场好梦,梦中你会很亢奋,因为那梦境必定是旖旎而醉人的,哈哈哈……”

金甲士郦三鼎认镫上马后,呵呵大笑道:“年轻朋友,你真是多疑,早告诉你没有别的,在此停留,只为了歇歇马匹而已,阁下倒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

大漠屠手肯定的再度点头,缓缓道:“真的,盟主武学浩森,有如瀚漠无际,高山仰止,我们都深刻信任盟主的一身奇技,黎姑娘与严兄也应增强信心才是呢。”

那金胄武十——金甲士郦三鼎,仿佛沉吟了一会,道:“也好,招魂的节日快到了,我们在中原办完了事,就带着这些人的头颅回去,不过,眼前这两人却不一定能带得去。”

两名甲士又互望一眼,自他们隐在头盔后的双目中可以看出二人己显露了一丝惊异,右面的甲土忽然开口道:“假如不才明白你们的意思,便看他们对这门功夫有多少造诣吧,嗯,不要吃你们这些庸材唬着了!”

紫心雕仇浩略一思考,又道:“盟主今日即去,老夫亦十分赞成,只是盟中所属,人人俱想参与此事,以期为盟主效力,不知人选问题,盟主可曾决定?”

男女之间,会走着一定的轨迹,而会在某一个焦点聚合生热力,这热力就是爱,纵使有时这爱来得奇突与尴尬,但是,不也同样的很美么?

公孙雄笑道:“龚兄,这位乃是江湖闻名的银龙向阳,向兄与乃弟青龙向星,均是兄弟生平挚交,向家昆仲世居黄家集,此次公子与兄弟等即是暂居于其府上,向星此刻正伴随公子整扫列位居处,故而未曾出迎,失礼之处,尚望恕之。”

剑铃子龚宁亦有所戒备,身形微躬,背后剑柄上的金、银小铃微微一晃,却并未出声。

于是,南山一儒不由沉吟起来,目光亦游移不定……

楚云随手以掌挥向一团荧荧鬼火,这团鬼火摇晃了一下,难以捉摸地飘荡向黑暗中,幽幽凄凄的,浮浮沉沉的,使人觉得那像是一个灵魂,一条鬼影,一声对生命失去希望的哀号。

萧韵婷寒栗的看着眼前之人,她全身冷,双臂环抱着,不胜恐惧的呢喃:

“冲出去……冲出去……”

楚云豁然笑了,讽嘲的道:“那么,冲啊,又为何不动呢?”

他冷笑一声,又道:“我们彼此都很明白,眼前这个局面越拖延下去,你们的生命便能跟着延长,假如双方有任何一人想改变这个局面,那么,其结果必然就是死亡,自然,这死亡会落在谁头上,我们彼此也是心中有数。”

萧韵婷悲切的哭道:“你应该知道,现在这种滋味比死更难受……”

楚云怪异的笑了,道:“萧韵婷,你说对了,我正是要你们尝试这种味道,老实说,要你们干脆的死了,怎能抵赎你们的罪恶于万一?我要使尽一切使你们痛苦的手法,让你们在无尽无休的折磨中死去,只要是我能想到的,我都会让你们逐一享受……”

萧韵婷哀哀的抽搐,低微的自语着:

“太毒了……太毒了……”

白羽公子邵玉怜爱地伸手抚摸她的秀,语声低柔地道:“不要难过,韵婷,有我在你身边,哪怕是天涯海角,千艰万险,我都不会离开你,我将会永远照拂你……”

楚云冷漠的望着这幅景像,心中万味交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呢?自己的前妻与另一个在一起软语温存!

他阴森的道:“邵玉,拿开你那只手。”

白羽公子邵玉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收回抚在萧韵婷头上的右手,但是,萧韵婷却急以皓腕,紧紧握住邵玉收回去一半的手掌,拉到自己面前,以脸颊在手掌上往来摩挲,好一片情意。

楚云忽然笑了,但是,他的笑声里却丝毫没有笑的意味在内,有的只是残酷与萧索揉合而成的深邃愤怒,缓缓的,他道:“有人说,人为万物之灵,也有人说,有的人却连禽兽都不如,现在,我已经看见这句话了,萧韵婷,你以为这样做楚云会嫉妒么?不,一点也不,可怜的是你,你这表演丑剧的丑角,犯下七出之条的荡妇,违反三钢五常的淫娃,你知道我将你眼前的丑态看作什么吗?哈哈哈,或者,还不如一个妓女的媚客之术,还不如一对交媾前的畜生,龌龊,肮脏,无耻,下流!”

楚云的言词有如一根根尖锐的钢针,有如一块块炙红的烙铁,深深嵌进萧韵婷的心版,重重地烙印在她的灵性上,多刺痛啊,多强烈啊……

于是——

她满面通红,耻辱不堪的垂下头去,泪珠滚滚,白羽公子邵玉气怒至极的大吼道:“姓楚的,你凭什么干涉我们之间的行动?你凭什么侮凌韵婷,你这伪君子,假英雄,口是心非的东西,如果揭穿了这一切,你还不是为了嫉妒……”

楚云冷冷的一笑,道:“嫉妒?朋友,这已是多年前才会生的事了,现在,我早已失去了这个意致,邵玉,眼前不是你谩骂狡辩的时候,你所急需要注意的,还是如何设法动脑筋使你这条狗命多拖延一刻。”

白羽公子邵玉狂厉的叫道:“本公子豁出去了,看你尚能横行到几时——”

他又转叫道:“韵婷,让我们生同一裘,死同一椁吧!”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长笑倏忽出自楚云口中,“苦心黑龙”的光辉闪耀,千百剑影弥弥漫漫,仿佛自四面八方卷压而至,层层重重,无尽无绝。

随着这狂浪似的剑芒而至的,尚有楚云那冷酷得不带一丝人味的语声:

“罢了,便让你们死同一椁!”

白羽公子双目怒突,奋起全身之力,挥舞着手中长剑,上栏下架,左挡右截,风旋云舞中,空气被激荡得成漩成涡,尖啸不已。

于是——

楚云的剑势在刹那间又幻为满天星点,又在瞬息里化为漫天长弧,更在须臾间转变得一如五岳齐崩,白色的衣衫随着剑光纷碎飘散,血花点点,铿锵之声震入耳膜,在夜色中回荡袅绕,一声接着一声,一波连着一波……

萧韵婷的惨厉呼声尖锐地响起,像煞冤鬼的号叫,在这深夜墓地之中,特别是得阴森凄恻,百回不散。

白羽公子的招架,已有如一个跋涉了千山万水的老樵夫——是如此地疲乏而困惫,软弱无力之下破绽百出,而在这些可憎的破旋中,“苦心黑龙”更如灵蛇伸缩,乘隙进退晃闪,而白羽公子身上的血肉,便一股股,一片片的飞溅而出,任凭他如何尽力防守躲闪也是徒劳无功,与事在然!

终于,他忍不住了,在每中一剑下,嘴里便痛苦的哼吟一声,这哼声与萧韵婷的悲号相合,织成了一闭最刺耳的地狱乐章。

楚云剑势不停,却狼也似的冷笑道:“邵玉,你是英雄,你是豪杰,却也受不了这凌迟碎剐之罚么?我喜欢听你的呻吟,我喜欢萧韵婷的惨号,多美啊,这复仇之神的长笑,这冥冥中因果的循环,这世界上伦常正义的伸张。”

接着他的语尾,白羽公子又是一声嗥叫,右颊上血肉翻卷——在此时,他的全身上下,几乎已没有一块完整之处了。

萧韵婷披散着头,扭曲着面孔,用力一抖缰绳,她的坐骑已长嘶一声,狂猛的向楚云身前冲来!

楚云大喝一声:

“好个贞节烈女!”

剑如群蛇乱舞,似狂风暴雨般纷纷交织而落,在陡然的变幻里,在人们的意念尚在错愕之际,大块的,血淋淋的肉上下飞洒,萧韵婷亦长号着坠跌在地,但是,她的命没有受到伤害。

是楚云有心饶她,抑或是不忍杀戮她呢?错了,楚云之所以如此,只是要令她再承受更多的折磨罢了。

白羽公子沥血披胆,如野兽似在曝叫着策马冲来,剑刃挥动如狂,恨不得一下子将眼前的强仇斩为肉酱!

楚云冷森森地淡然一笑,倏出三十九剑,一连将白羽公子的攻击挡出三十九次,他沉静得骇人地凝注对方,手腕蓦然急颤,苦心黑龙的尖锐剑端骤而震弹成千万个日莹的光点,快得无可言喻地全然溜泻向白羽公子的脸庞。

于是——

白羽公子惨叫着丢掉手中的长剑,蒙着面孔自马背上滚通,在地上翻腾呼号,像煞九幽冤魂的号啕。

楚云有如一尊魔像般屹挺马上,目光深沉得看不出一丝端倪,冷酷得没有一丁点人类的情感,苦心黑龙的剑尖轻轻地颤抖着,上面,正挑插着一颗胡桃般大,血迹斑斑的眼球!

他无动于衷的瞧着眼前这幕惨像,幽邃的眸中泛着黯蓝的光芒,唇角在不可察觉的抽搐,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他不是在怜悯,而是在回忆,回忆着他往昔所遭受的痛苦,到底已取回了多少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