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痛哭过后,方耶语顿感心头舒畅了不少,又细细想林采兮说的话,更觉得有道理,遂答应在朱府小住几日,一方面可以就近照顾姐姐,另一方面她还想看看朱老夫人又如何给姐姐一个交代,这委屈定不能白白的受了去。

“姨娘,今天贾姨娘被气得脸都青了。”跳豆翻身上马,驱马跟在朱梓峻一侧,一想起贾姨娘憋气又不敢出声的模样就想哈哈大笑,他实在没想到林姨娘口才如此好,聊聊几句话就博得满堂彩,心里不由得对林姨娘增了几许钦佩。

“这有才的谦虚,倒叫我们这些无才的没趣了,原本我们这些女人大字儿也不识得几个,只懂得些三从四德女子之纲,更别提吟诗作词了,今儿个好不容易遇上这一位有才的,巴巴的想看看这有才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怕是没有机会咯。”贾姨娘淤在心里的那滩水稳稳儿的抛出来,她把有才无才几个字咬的真真切切,唯恐别人听不明白。

当山庄主人从后间步入的时候,这一切都嘎然而止,他们都停下了此时正在议论的话题,转身看着这位挥手阔绰大方的新主人,希望他能开口说点什么。

“跳豆?”好奇怪的名字。

朱梓夏眼圈微红,更显得对嫂嫂之事心底自责难安,屈膝道,“方夫人放心好了,嫂嫂只是受凉,大师父专门给嫂嫂配了药,现在差不多已全好了,只这几日天气变凉,怕嫂嫂再来回折腾,对身子不好。”朱梓夏顿了顿,面上忽然露出一丝笑,轻轻道,“大师父配的这些药,对嫂嫂身子是很好的,嫂嫂在山上多养几日更好。”

屋内人全都一惊,这个当口儿方家人竟来了,莫不是有人将方耶茹垂死的消息传了出去?

林采兮强咽几口唾沫,自是知晓菊焉这话里的意思,便不再多说话,忙着起身穿衣。

朱梓源立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视线偶尔扫过老夫人手上的玉观音,也是面无表情。

梳完这一下,朱妈口中念念有词,“一梳莫忘爹娘。”

张妈一愣。愕然道。“夫人。这个时候。天色已晚。您去祠堂做什么?”祠堂不是只有过年过节或者有重大事宜时老夫人带着去拜见地么?张妈却不知夫人现在是何意。

尽管林采兮与朱妈竭力将声音降到最低,但她们不住的拉扯到底还是惊动了端坐在里间的老夫人,老夫人闻声微微皱眉,示意兰香出去看看。

菊焉点点头。收起眼里地泪。又道。“夫人。我差点忘了。今天高知府又来府里了。”然后愤愤道。“不知道又来做什么。”

朱梓峻脸色也微微变的有些僵硬,两道眉暗暗纠结在眉心打个小结,他万没想到大哥一心想要保护的嫂子竟是这般模样,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大哥纳林采兮为妾,完全是想让大哥走的安心给大哥心爱的女人寻个踏实的安身之所,可是现在大哥给她描述的纤细柔弱善良的小女子竟是这般模样,是林采兮太会伪装还是大哥用情太深不辨是非?此刻他只想到是林采兮品行不端,却未曾想到是否老夫人心存偏见。

轩园内。姨奶奶已端坐半日。闲话也扯了不少。仍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地一点信息。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告辞。直直奔上房而来。刚走到小角门。远远看见高天成正跨出圆门向外走去。脸上似乎有些怒意。引着他出去地却是个不认识地陌生小厮。她忙收身隐在门侧。待高天成走远了才缓缓出来。心里不免又要暗自揣度一番知府来意。

林采兮就着姨奶奶地力道顺势又倒在椅上。脸上仍是一副不安。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府里有规定每个园内每个月都会有二十两银子地固定收入。本园地下人月钱。园内一些零散日常开支都要从这些钱里出。夫人少爷每人每月有五两月钱。夫人少爷们地衣服每年都有府内统一订做。每个园中凡需要大笔开支地事项都必须通过老夫人同意。

林采兮心情大好。再重新审视这满园子地鲜花儿。豁然现朱府大院原来也是很美地一处地方。

林采兮假装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兰香。兰香脸上显露无遗地急切关心及她刚才说地话。都让林采兮觉得她对二少爷地关心似乎过了主仆关系。难道又是经典狗血剧情?少爷跟丫环苦苦相恋。却遭到打压。。。。。八卦地念头在脑子里回荡几下。林采兮便赶紧将其熄灭。二少爷最好真与这丫头相恋。这样她就轻松地多了。

“心衰?采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都是从哪里看来地?这些个哥哥是一次都没听说过。”

刘绪龙稍稍愣神,极不情愿的将视线调换个角度,笑道,“原来是咱们的知府夫人,在此巧遇,实乃三生有幸。”

林老太太看出媳妇面色不佳,心下已了然,“媳妇啊,昨儿个采书又没回来?”

王涌可不管这许多,一个老头晕倒在地上,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命令道,“来人,进去搜。别让贼子跑了。”

林采兮心里冷笑,你再英雄,也抵不过**上的钻心疼,她慢慢的从自己外衣内衬上撕了一小块布下来,问他,“你自己来,还是需要我帮忙?”

听女儿这么说,林老爷面色舒缓,心下稍安,接着说道,“采兮,爹知道你一向明白事理,定不会做出让夫家不满意的事来,咱们林家虽不如前,但规矩不能坏,你既已是朱家的媳妇,就要谨尊朱家规矩,做个贤顺的好媳妇。”

林妈身子抖了下,眼里的泪落的更快,嘴角却带上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口里是一句话儿也说不出了。

老夫人长吸口气,抽抽鼻,道,“罢了罢了,咱们这些老婆子们横竖是为了子孙们着想。也莫说什么操劳不操劳的了。”老夫人话头一转,“采兮啊,等梓峻回来,你就要一心侍奉他,不如趁现在有些空闲,回去看看爹娘吧。”

林采兮愕然,知道菊焉误以为她是看到喜服想起朱梓轩而伤心,接着她也真是因为朱梓轩而着恼了,朱梓轩啊朱梓轩,临了临了,又弄个转房出来,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一个阴间人何苦插手来管阳世间的事?要不是你的临死遗愿,我也不用这么紧张的就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好了好了,今儿个咱们都高兴,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老夫人适时开口,打断姨奶奶的数落,眼神却在无意间瞟向坐在朱梓源身边的二夫人方耶茹。

果然小丫头再也憋不住了,哭道,“夫人,是赵妈说的,是赵妈说的。”

门外的话林采兮听的真真切切,一个字儿都没露,尤其是那老婆子语气里刻意的不屑与蔑视。

林采兮故意高声道,“张妈,孙少爷许是又睡着了,那我先回屋了,你也去忙吧。”说完捏着手里的小玩意转身出了房门。

刘薰凤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不悦的厉声喝问,“你个老婆子,不就一个小孩儿,这事都弄不利索,难不成还要你家夫人亲自去哄着喂着去?”

老夫人抬头看一眼林采兮,露出一丝讶异,不过这番话她听着倒是可心,老夫人心念陡转,难不成,梓轩一走,这女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跟着转性了?以为说几句好话儿就能博得我欢心?想跟我耍心计的女人,老夫人眼珠转了几转,脸上竟带上一抹笑意,“采兮啊,你能有这个心,为娘的就宽心了不少,你也跪了这半日,罚的也够重了。你性子向来柔弱,又心善,不喜跟丫头们计较,但还是管教严一些的好。”

姨奶奶那边出了什么事林采兮无心过问,再说了这里也没她过问的份,关键是她可怜的小膝盖,已是火辣辣的生疼,这要是换了她以前的那副身子,跪地的这空挡儿早就晕倒在地了。老夫人这番不动声色的离开实在是高明,既能不漏痕迹的罚了她,也不会落人口舌得个虐待媳妇的话柄。

林采兮站定身子,微微弯腰施礼,低头轻声说道,“娘,您叫媳妇。”

朱梓源伏身额头碰在地上,出哐当一声,“老夫人,您尽管话,梓源绝不说半个不字。”

“好。”话音一落,老夫人变了声音,厉声喝道,“来人,把三少爷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姨奶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几下,终未说出一个字,她没想到老夫人这次惩罚竟如此重,朱梓源平日里从未受过苦,这回岂不是要皮开肉绽了?可这五十大板远远比赶出朱府要轻的多,她若开口求饶,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脸?所以她咬牙坚持着,目光却幽幽朝方耶语飘去,只盼着她能开口说句话。

朱梓源心里也是一沉,跪在地上的双膝猛的抖了一下,但他仍是在地上重重叩个头,“多谢老夫人。”

门外进来几个人,手脚麻利的上前拉朱梓源。

方耶语仍然沉默着,她希望这五十大板能结结实实落在朱梓源身上,她甚至觉得这五十大板都不能解她心头之恨,她也知道姨奶奶视线一直在她脸上绕,但她硬是装作没看见,默默的安静站着,这会儿是在朱家,朱老夫人要惩罚的是朱家儿子,她一个外人能插上什么话?她只管站着听着看着,咬紧牙关只字不语。

“娘。”立在一旁的朱梓峻缓缓开口,“梓源已经知道错了,五十大板是不是太多了?”

老夫人依旧不动声色,仿若铁面无情的冷声道,“梓峻,作为二哥,以后你也要多管管弟弟,莫让他再犯错。”其实她是在等,等方耶语的一句求情话。

朱梓峻恭恭敬敬躬躬身,“娘,梓峻知道。不过这会儿耶茹刚刚好一些,还需要人照顾,梓源若是又被打出一场大病来,耶茹岂不是也会心疼?”朱梓峻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方耶语,一语双关的道,“梓源毕竟是方家的姑爷,这么打下去似乎也不大好。”

闻言,方耶语明白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但她仍不愿为朱梓源求情,她故意正了正神色,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朱梓源,轻轻扫过朱梓峻,最后视线落在老夫人脸上,温声道,“老夫人,耶语年幼无知,本不该参与朱家府里的事,这会儿又是罚的姐夫,耶语还是先退了吧?耶语改日再来陪老夫人说话儿。”

顿时,房内气氛一凝,朱梓峻脸色变了几变,却并未动气,而是细细打量起这位直率坦诚的小丫头,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怕也就她一人了。

姨奶奶嘴唇又微微动了几下,仍旧未说一句话,只一双眼牢牢盯在方耶语脸上,射出一束怒光。

老夫人也感觉心头被堵上一块石头,她没想到方耶语这小丫头竟如此较真不看眼色,不但不求情,还摆明了一定要惩罚朱梓源,更何况人家小姑娘自称年幼无知,内里门道看不懂,你能归罪于人么?

老夫人怄的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只得硬着头皮道,“二小姐不必走,咱们这就说话儿。还不快把这个孽子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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