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老头儿挺有意思,在家里弄了个微型海族馆,白露站在二楼大厅一排超大号鱼缸前,饶有兴致地逐一欣赏。正逗弄一只缸里的几条红色小鲤鱼跟着她的手指来回游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这种鱼平均寿命七十年,还有的能活到两百多岁……”

想到白露的顾忌,苏辙一时语塞。

书店顶层楼梯间,几乎无人经过的角落,苏辙带白露到这里,站定后问:“你知不知道徐丽还有个男友?”

那些打着的人开始四下逃窜。

女孩露出见了恐龙一样的表情,然后就悻悻地坐了回去。

他低声笑,凑近她耳边说:“对,我没人性,现在只想要……”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吹进她耳洞里……顺便咬了一下她圆润小巧的耳垂儿。

程彧坐在车里,看着那道纤细人影从模糊变得清晰,看到他所熟悉的身形,她穿了一件长款的白色毛衣外套,帽子罩在头上,所以远远看时才会难以分辨。

白露咬唇,很不情愿地点下头。

“十分钟好像,不够。”她扎着两手说,前襟纽扣居然还系错位了。

茶几上有一只烟灰缸,里面堆满烟头。

白露不明白男人跟怕冷有什么必然关系,不过他一身笔挺西装的样子,矗立在寒风中,还真挺男人。然后又意识到他站的位置好像是风吹来的方向,心里蓦地一暖。

老何一滞,饶是素来圆滑的他也打了个艮儿,因为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准确是有点儿傻,这么大块肥肉都到嘴边了还拱手让人,实在可惜。

“可是……”

“尽管让他们查好了,不管是来查财务还是其他,我们都会全力配合……还是要谢谢您及时通知,给我个心理准备。”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从没有不支持你的理想,我只是,”那边停顿了一好一会儿才继续:“我害怕失去你,你师父去世时我跟你过葬礼,看了你师母绝望的样子,我真怕,有一天那一幕会落到自己身上……对不起,我太懦弱。”

听到那个名字,白露呼吸一紧。

眼前一暗,外面的世界就被一扇门隔绝了。

见白露一脸的坚持,他有些无奈,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于是扯个谎说,“我还有案子要处理,先走了。”然后就跳上车开走了。

有两个半大男孩子边跑边打闹着经过,其中一个撞了她一下,她手里的手机嗖地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啪嗒落在马路中央。苏辙本还觉得好笑,可下一秒就乐不出来了,一辆面包车开过来,毫无悬念地碾压过去。

程彧双腿交叠,手搭在沙发扶手,随意的敲两下。然后侧脸看她,问:“这房子租金不低吧?”

白露看得心惊肉跳,不由联想到这时候本应呆在酒店房间的自己,又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某人,却恰好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她匆忙收回目光,同时又生出几分尴尬。

白露说,可不可以找学校帮忙出面协调,或者报警,这事儿不能就凭他们一面之词。小天同学忙说不行,学校纪律超严,打架一律开除,而且,那伙人,好像是道上的,他们说了,要是报警的话,就要割掉小天的手指头。

一周后,白露火车站接到了小天。

汪有为嚎叫着用力甩,最后一甩终于甩开,白露滚下床去,身体着地时发出一声惨叫,比刚才他那杀猪声还凄厉。他起身探头一瞧,被她灰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他只想玩她,玩个半死,可这要是还没玩上就死了……

那几个同伴又作伪证,说是她勾引在先,这种躇本来就似是而非,没人会相信或者根本不在乎她的说辞。眼看就要被归到被抓现行的几个陪侍女那一伙,当时她恨不得一头撞死以示清白。

程彧随即恢复平静,举起手里的瓶子晃了晃,“我要这个。”

“嗯。”

齐刘海儿也冲他们叫号,“有种等我老公来了单挑。”

程彧一进门,就有人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上前,嘴里寒暄着难得一见好久不见,一会儿功夫他就被围住,成了现场的聚焦点。在这个圈子里,程彧是有了名的低调,随着近些年根基逐渐深稳,公开场合越来越少露面。

“这里面有二十万,给你父亲做手术,身体不是新,别耽误了。”

她摇头,眼泪流了出来。

大熊接过,慷慨道:“我来吧,今儿你早点下班。”

白露中途回办公室取教具,经过长廊时,看到程彧和小童在那抽烟,身边竟没有那群热情过度的领导作陪。

两人面向操场,那里有几个还没到学龄的孩子,正好奇地围观尝试体育器材。小童感慨地说:“要是嫂子还在……你们的,说不定也这么大了。”

程彧没说话,但她清楚地听到他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仿佛落在她心头。

以至于她从办公室找来地球仪,拿回教室教孩子们认识国家时,心里还在恍惚,明明离了几米远,也许是她的幻觉而已。

还有,他很少抽烟的。

而抽完烟的程彧跟小童往回走时,路过一间低年级教室,视线被里面叽叽喳喳声引去,一群孩子围着白露七嘴八舌发问,看着她耐心讲解的样子,程彧嘴角不禁浮现一抹淡笑。

小童看到,随口道:“喜欢孩子就要个吧,虽然傻了点儿,本质还不错……”

程彧笑笑,“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淳朴闭塞的小山村因为有了新学校而欢欣沸腾,千里之外,繁荣发达的沿海城市也迎来它的一次新生。

盘踞这座城市十几年的几股黑势力被肃清,其中最大最猖獗的青龙会涉嫌毒品交易,头目许彪与境外供货商交易时被抓现行,大半同伙被一举拿下,落网的那部分已经被列入通缉名单在全国范围内悬赏缉拿。

昔日纸醉金迷的大型夜总会被勒令停业整顿,几个著名的红灯区多家挂羊头卖狗肉的洗头洗脚房已关门大吉,数十条曾被各帮派瓜分盘剥多年的商业街没了高额保护费的压迫,呈现出一幅自在的健康的繁荣景象。

长久以来笼罩在这座新兴城市上空的一丝阴霾终于散去,海风阵阵吹过,每个人的心头都轻松了许多。

而最轻松最雀跃的,还要数在这次行动中付出最多的人们。

晚上,某家饭店包厢里,苏辙和他的队友们正举行庆功宴。

庆功宴还有一层含义,这次刑警队集体表现突出,据小道消息,队长即将被提拔,空下的位置毫无悬念,所以酒桌上已经有人喊苏队了。

小叶端着酒杯挨个敬酒,敬到苏辙这里时,她脸上已微醺,“谢谢师兄关照,我会继续努力。”

旁边小黄挑理:“谁都敬了,就差我一个。”

小叶平时最爱跟他斗嘴,立即捏起一块排骨,“阿黄,来旺一个,姐姐喂你肉骨头。”

众人爆笑。

一群大男人,几杯下肚,话就开始糙了,提起这次行动中各自表现,有人取笑小黄枪法差,“做男人一定要有准头儿,射错了地方可不成。”

其他人立即或豪放或隐晦地笑,小叶脸上挂不住,起身去外面吹风。

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背影清隽,指间红光微闪,青烟缭绕,不知为何,竟让人觉出几分淡淡的伤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