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正南方大路上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此时东方已现光亮,只眨眼间,便见驰来两匹神骏非凡的快马。众人都是心中暗道:“这两匹马来得好快。”

马如风心中一横,只好豁出两匹马来,道:“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们都来下马,躲在路旁,让马引开追兵。”四人从马上下来,马如风又在两匹马身上加了两鞭,眼看那两匹马飞奔而去,才都躲进路边的枯草之中。过不多时,百余名官兵便纵马驰来,向南方追去。

青衣少女被他瞧得窘,将头扭过一边。吕公子取出一把纸扇,来回扇动。其实,此时已是深秋晚间,已微有寒意,只不过是他卖弄风雅而已。龙老汉问道:“不知公子爷想听什么?”

吴三月见他脸上并无怒意,又道:“二叔,难道您也要和爹爹一样,不肯成全我与相公的好事么?”吴思广道:“真不知羞,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偏去背叛你的爹爹?”吴三月仰起头道:“你一生未碰过女人,当然不知这情字的难解之处。”吴思广只气得手指颤抖,道:“你---你------”胸口起伏,心中暗道:“你这丫头哪里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我便尽尝这情字之苦,我这心中的苦楚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如今你只知我是你的叔父,可你哪里知道,我便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眼见那年轻少妇与孩童便要死在乱刃之下,又见村内一前一后的奔出两个人。当先那人乃是一位老者,一部花白胡须,身法快极,只一瞬间便奔到众人面前,高声叫道:“大嫂,我来救你!”长剑出鞘,闪动寒光,加入战团。后面那人却是身材瘦小,只是肚子很大,在后面叫道:“不可!”

人一生下来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是在以后各自成长的道路上际遇不同,也就形成了各自的性格。人也是不一样的,遇到同样一件事情,处理的方法也是各种各样的。

马如风听吴三月在房内又哭又叫,生怕有甚意外,脸上尽是不安之色,急得在门前来回踱步。周若飞道:“马相公不必着急,这女人生孩子本来是极为辛苦之事,你又帮不上忙,且耐心等一会。”拉过一张长凳,与马如风坐了下来。房内叫闹声又过了半个时辰,只听一声婴啼传出窗外。马如风从长凳上跳起来,喜道:“生了,生了,三月生了!”

程玉珠从房内走出,向马如风道:“恭喜马相公,吴家妹子给你生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公子。”马如风紧紧握住周若飞的手,道:“我有儿子了啦,我有儿子啦。”程玉珠道:“马相公快去慰言几句吧,吴妹妹这会可是真辛苦了。”马如风应道:“是是是。”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只见吴三月汗水湿透秀,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身边襁褓中包着一个只露头脸的婴孩。吴三月一见马如风进来,将头扭到里边。龙桃儿匆匆将房内收拾一遍,便招呼产婆出房去了。

马如风温言道:“还在生我的气么?为夫的知道错了,自此咱二人再不理世俗之事,也就是了。”吴三月缓缓转过头来,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哪有如此大的气性,我不过是大梦初醒。相公,我们本不该在一起的。我要的是全心全意待我的相公,你要的却是反清除暴的侠妻。我们都错了,反倒不如------”马如风忙掩住她口,道:“不许你那样想。难道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么?”吴三月眼中滴下泪来,道:“天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她抚摸着婴孩面颊,道:“相公,我们的孩儿可千万不要象我们这般命苦。你看,他的臂膊上有一块好看的蝴蝶记。”吴三月解开襁褓,拿起婴孩手臂,让马如风观看。

只见婴孩右上臂有一蝴蝶形状红斑,须丝花纹宛若画上去相似,直如一只活蝴蝶一般。马如风道:“这孩儿生得好看,便连身上的胎记也是如此美丽。”吴三月望着那块蝴蝶记,呆呆出神。

过了三日,吴三月精神好了许多,言语间也欢笑起来。众人一见,心中颇感欢喜,马如风与龙桃儿心中更是说不尽的舒畅。

这日黄昏时分,马如风正陪吴三月为婴儿喂奶,便听店外人声嘈杂,数匹马止住脚步。紧接店伴引进七八个商人打扮的人来。马如风与吴三月心道:“这店中又来了住客么?”都从窗中向外观望。只见为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长者,身材魁梧,浓眉黑须,招呼众人道:“西院人多,我们到东院去。”带领众人进了东跨院。

马如风吴三月瞧见那人脸面,陡然间都是面色一变,心中惊跳:“这不是他么?他------怎么来了?”这一干人正是吴思远与那七八名侍卫。吴思远万万没有料到,马如风与自己的女儿竟会从柴房逃出,便连自己胞弟也无缘无故地失踪。他又急又恨,又向南追,不追到女儿与马如风,誓不罢休。

马如风看看吴三月,道:“他一定是追杀我们来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有周兄夫妇在此,料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吴三月呆了一呆,道:“相公,都是我连累了你,你别再要我了好么?”马如风道:“看你又说傻话,我们的盟约永远不会变的。我们到深山老林去厮守终生,不是你早就盼望的么?”吴三月道:“是啊,那样该有多好!”心中却在想:“你有你的锦带帮,终日记挂反清复明,除暴安良,便算你带我到深山隐居,你也不会快乐。时日久了,难免会有懊悔之意。”

马如风见她不再讲话,便道:“三月,趁他们立足未稳,我这便去周兄夫妇房里,商量一个对策,你且在此等我。”戴上帽子,用手捂住口鼻,装成一个病汉,开门向周程夫妇房中而去。

吴三月呆坐良久,将怀中婴儿放下,整好衣裳,叹道:“相公,命里没有,终生难求。望君珍重,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走到梳妆台前,对镜梳理秀,又取出脂粉,着意涂抹了一番。她呆了一呆,回到床前亲亲婴孩,道:“儿啊,你竟然是如此命苦,刚刚降临人世,便要失去亲娘。莫怪为娘心狠,望你长大之后幸福快乐,莫象爹娘一样有千般难言之苦,娘去了。”转身开了房门,径向东跨院而来。

吴思远正四下观察院中客房布置,忽见吴三月走进院门,突地面色一变,惊道:“是你?”吴三月面色从容,道:“是我,爹爹不认得女儿了么?”吴思远面色转怒,手指吴三月,颤声道:“你------你气死我了!”抬手打了吴三月一记耳括。

吴三月并不求饶,道:“爹爹的火气还是如昔日一样,女儿真不该回来。”转身要走。吴思远道:“你给我回来。”吴三月道:“你还没有打够么?好,给你再打!”吴思远只气得闷哼一声,道:“到我房里来,我有话问你。”

他将吴三月领进房中,将房门关了,问道:“那姓马的反叛在哪里?”吴三月道:“爹爹非问他不可么?他便在西院客房之中。”吴思远惊叫一声:“什么?”抽出腰刀,便要冲出门去。吴三月“嗖”地一声,从怀中拔出一把匕,拦在门口,道:“爹爹如敢动相公一根毫,女儿便当场死在这里。”吴思远见女儿紧握匕已对准胸膛,着实吃了一惊。他平生只此一个女儿,平日宠爱有加。万一那匕向下扎得一二寸,便中心脏,岂不是让他终生遗恨?饶是他平日阴狠成性,此时竟也吓得手慌心跳起来。当下将腰刀回入鞘中,问道:“你要怎地?”

吴三月道:“你如要女儿跟你回京,便放过相公,否则女儿便死在爹爹面前。”吴思远沉吟半晌,才道:“好吧,我便依你。”吴三月又道:“我要亲眼看到相公走出店门,确定他已走远才肯随爹爹回京。”吴思远面色铁青,道:“你还信不过爹爹么?不过,你此番回去之后,可要听我的话,做一个孝顺的乖女儿。”吴三月道:“只要能使相公平平安安,女儿自然会百般孝顺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