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声道:“罢了,现在就去元帅府,一会子我还得回去喝药。”

儿女情长是要有环境的,不管不顾的儿女情长,只能是孽缘。

她轻描着指间的金粉梅花道:“太子哥哥说靖王爷在江南夜夜笙歌,左搂右抱,尝尽了人间春色,靖王爷又说你和二哥也在江南,那么靖王爷是否真是风流不羁?还是以这些个花魁做掩饰,暗中指点九王爷起获盐税一案?”

王元珊搂紧女儿:“曦儿,都是娘害了你,每每想起你如今的煎熬,娘的心就揪扯着,日夜不得安宁。”

听了这话,半梦立时生出无比的失望,她掀了轿子的窗帘看到半梦跟前的人都不做声冷眼看着,翠薇射向半梦眼里全是冷冰冰的寒气,她终是不忍心道:“妹妹,你如今有了身子,要好生地养着,脂粉之类的少碰,等世子生下来,再请大夫抓上几副养颜的药,你年轻不出二月就会恢复容貌,现如今世子比什么都重要。”

墨绿鸳鸯卧莲琉璃鱼缸里,一丛睡莲下,芙蓉锦鲤欢腾地游弋着。她扶了鱼缸俯下身看自己的容颜,早起怕惊了他,脸上未施半点的脂粉,一张素脸分外白皙,两只墨瞳如墨玉般清润,如皑皑雪山里养了千年的水晶石,极是清亮光泽。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愁还是恨?他大大的失态了,失去了常日千万重的心机和沟壑。

她点燃案头如小儿手臂粗的红烛,取了蕉叶白滴入云台泉水,徐徐地磨,思绪也在这寂静的夜里,缓缓浮动。

她瞧了一眼他的剑眉下如深潭的眸子,点头道:“王爷是明白人,确实如此,若论重要伯乐当为第一,众多的马匹之中,没有伯乐的慧眼,千里马也就是普通的马匹,千里马若要寻不难,阅尽万千的马总会有拔得头筹的好马,但没有伯乐的重用和引荐,千里马也会被埋没在茫茫的马匹之中。当初秦琼要不是欠了店家的房钱逼得到了山穷水尽的田地,迫不得已卖被店家瞧不上眼的黄骠马,也就遇不到识得宝马单雄信,那就更不会有英雄惜英雄结下莫逆之交这一出,也不会有此后同仇敌忾在推翻隋朝的起义中创下万众敬仰的功绩,说起来隋朝的湮灭才有了大唐数百年的基业。”

他让众人退下,合上帷帐,低头瞧敛了眉眼的她,她脸上没有一丝女子娇怯柔媚,他幸过四个女子,两个侍御,一个半梦,唯她最是冷清。

至于陈姨娘,她母亲既不冷淡,也不指派陈姨娘事,让陈姨娘看哪起人需要帮衬就到哪里帮衬,由陈姨娘自己看着办,如此一来,陈姨娘是府里最得闲的人,看到自己女儿回府在众人之中受到冷落,心里极是不舒服,拉了女儿悄悄地回了她住的偏院说私房话。

这几日不仅宫里忙,靖王府也是忙的,肖兴宗和长公主大婚,一时之间汴梁城里万人空巷,纷纷地涌上街头感受这盛大的婚礼,虽然从皇城通往右相府的官道都做了清理,不得闲杂人等聚集,但官道以外几条街都能听到喧天的锣鼓声。众人不免感叹肖相深得皇上的隆恩,一年之内,公子成了皇上的东床快婿,二个小姐成了靖王爷的妃子,放眼京城看去,还有哪家有这样浩荡的皇恩。

她堆了满脸的笑说:“云麽麽,二哥和长公主大后天就要大婚了,母后必是忙的,我后日也要回相府,待下回进宫给母后请安。”

她停了画芭蕉树下的美人蕉问:“乌梅如何?有没有受到牵连?”

他握了她的手柔声说:“曦儿,你和在宫里一样,只是默默看着不说话。”

若她没有显赫的身世,放在寻常人家,怕是早没了,就这样自小就被国手用药保着,但身子仍然是弱的,嫁到王府数月也没喜上身。

她这在娘胎落草时带得病根算是治不好了,她原以为自己只有咳喘的病根,这两月她隐隐觉得她不只是咳嗽的旧疾,怕是还有旁的病。

连翘也不知所措,说话都透着小心,以往两人见面还笑着问候,还极为熟络地聊着种种,如今连翘舌头如短了一截,见到李思同不知道说什么好,怕一个不谨慎让李思同受伤。

她极力稳住心神让慈姑带下去安置,连翘见她脸色不太好,不由地焦心,怕她身子骨弱,连带犯了病根。

泡茶需清净心,浮躁异动,茶汤就会把握不好火候。技艺高超之人,不用只言片语,就凭着舒缓的一招一式,就能把人带到满园子里的静谧悠远之中,茶道亦是观直心,修心悟道的道场。

她轻喝一声:“等一下。”

但无论哪种情形,对她都是不利的。丁香如今是她的丫头,且前两天方被重重打罚过,有下毒的原由,若是丁香下毒,她是丁香的主子,也脱不了干系,至少就是一个管教无方。

梁靖恒陪肖兴宗离了绛云殿,去了文华殿,一班子的幕僚正在前书房议事,看到他俩,见礼后接着议。

梁承东拿了密折看,王东阳也侧身重新看密折,蔡献华沉吟道:“太子殿下,恐怕事情未必如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梁靖恒若是真对五小姐无情无义,他为何罚了喜莲,又晋升喜莲?喜莲只对五小姐说提携,并未对得宠的六小姐道谢。若从面上看六小姐在靖王府里呼风唤雨,且六小姐见容于喜莲,喜莲要谢提携之人,应该是在靖王跟前说话有分量的六小姐,但她道谢的却是五小姐,梁靖恒一向诡计多端摸不透心思,我看怕是中间有蹊跷。”

他对她打发陪嫁丫头心里很是不满,虽然是她的陪嫁丫头,但不声不响地就给她们找好婆家,找好退路,她欲意何为?在他去钱塘府她极快地打发心直口快的空青,他心里就明白,她在防卫保护她和她的丫头们,做着随时撤离的打算。

在她身子渐软后,他用长巾子抱了她去寝殿,又寻了《素女心经》让她念,以前都是他念给她听,她顿时满面羞红的不肯念,他邪魅地笑着:“曦儿,不念是吧,听说桂花香用了,你会比这书上的女子还要媚人,你要不要试一试?”

见连翘交代完喜莲,她让喜莲退下,离了园子回绛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