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半梦被关在杂物间一夜,又有两顿没有进食,加上孕初期不适,又惊又怕过了这些时辰,扶她娘的手有些打颤。

如平静的湖面被扔了一粒天外飞石,溅起一片片水花,肖芷曦压住内心的涟漪,宽慰失落的海云:“二姨娘,曦儿知道了,今晚曦儿到二姨娘的房里住可好?”

静静地听完皇上下的旨意,她沉默不语。

宫中呆了十几年,看多了人情冷暖,也看到风头强劲的美人仗着咸帝一时的恩宠有加,趾高气扬,没几年世事倾轧,被冷落到偏殿自生自灭。

她没有很大的企图心,安分守己,谨小慎微,即便她小产后,咸帝感念失去的孩子,进封她为美人,她也不敢有一丝喜色,身子不待大好便日日去给王笑霜请安。

咸帝把这份压抑变相地反应在后宫里,虽然他对王笑霜恩宠有加得相敬如宾,但他同时也不停宠幸旁的宫人,而他最为宠爱的就是端贵妃。

她虽然自幼长在将门之家,但她心意所属的是风流倜傥,满腹经纶的儒生。豪迈的武夫,不合她心意。宫中虽然看着风光富贵,可是伴君如伴虎,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入了宫里也会变得心黑手辣的狠毒,再加上后宫佳丽三千,即便是天香国色又能留住君王几日?

平素端庄祥和,稳重自持的王元珊全身发颤,气急交加地怒道:“肖安邦,我是绝不对同意曦儿嫁给靖王,我是绝不会把曦儿往火坑里推,我是绝不会让曦儿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你现在就让那个辱了门风的小娼妇自绝!”

梁炳源耐着性子吃了几口碧绿清澈的茶水,把茶盏子搁在紫檀的花腿茶几上,缓步走到万字流水纹的棱花窗前看雨中的素雅如墨玉般的灵璧石,眉峰分外纠结。

白玉盏子的碧螺春渐渐冷了下来,梁炳源负手而立瞧着匆忙赶过来的相府管家,他冷冷的眼神紧了紧,转身到肖芷曦的闺房。连翘恐慌地挡在雕有穗、瓶、鹌鹑的六柱架子床前,梁炳源住了脚步,立在雪青百花蔓草如意帷帐边,缓了缓神色开口:“曦儿,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如何能睡安稳?”

龙脑香缓缓的飘逝着,帐中人没有一丝动静,梁炳源敛了眉眼低声叹道:“曦儿,你还这样恨我?都八年了,你难道还这样介怀,还从心里恼着我,不能原谅我?”

锦绣帐子的流苏穗子没有一丝的波动,福伯在廊下一叠声叫道:“太子殿下,夫人立马就过来了,夫人说小姐这几天身子不大好,让您到前厅去小坐。”

一丝不耐烦飞在梁炳源郁闷的脸上:“曦儿,你出了这样的事,姨母竟然没有进宫找母后?曦儿,不管你怎么想,如果你不想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你不想被别有用心的靖恒羞辱的话,明天午时前,你去找母后出主意。今日宫里已准备了鸿雁,明日就会着人来相府纳采,到那个时辰,你即便想反悔也来不急了。”

焦虑的声音没有一丝回应,梁炳源甩下宽幅大袖出了卧房,阴沉着脸随福伯到前厅。

纷纷沓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只细白葱指撩起雪青苏绣帐子一角,暗暗愁绪的声音响起:“连翘,把帐子拢起来,给我倒盏碧螺春。”

连翘手脚麻利的把顺滑的帐子挂在岁寒三友的银帐勾上,空青也拢上了另一边的幔帐,桔梗小心扶起芷曦,银杏冲泡好碧螺春递到芷曦手边。芷曦接过梅椿紫砂浅口杯,凝视着白毫显露卷曲成螺的叶片,峨眉有着无奈,方才太子炳的话语不停在脑海盘旋,明日午时后,事情就成了定局无从改变,她该何去何从?

去求姨母,就会嫁给太子炳,她是万分不情愿的。到不是他那年用灯笼的火烛烧她,而是他自小性子就暴虐,小小年龄就虐杀数个近侍,移居东宫后,更是恣意妄为。侍候她的选侍良媛常常被鞭笞,不仅如此他的伴读,天章阁学士之子郭俊立因模样俊俏,竟被他强行占有,可怜那伴读敢怒不敢言,生生被他玩弄地褪了阳气。他的龙阳之癖虽然没有公开,但他府里不仅有姬妾,也蓄养了数个美貌绝色嬖僮,让她嫁于他,无疑把自己往火坑推。虽然自那年后,他再无冒犯过她,对她尊重呵护,但他骨子里的品行让她生生却步。

她慢慢啜饮着清香醇和的茶水,把饮尽的盏子递给银杏时,狭长的凤目有了决断。她有双与众不同的眼睛,非常细长而且内双,上眼睑角带有弯弯上翘的弧度,如冷水潭一样幽深清澈,笑起来如星夜下铃兰花般妩媚。正色时,墨色的眸子里有着摄人的气度,如巍峨高山般肃穆,如天山雪莲般圣洁,如海底明珠般矜贵。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数日,到十五那日方停了下来。这几日不仅芷曦心事重重,一干人等都心绪起伏不定,王笑霜太子炳,她的父母,三姨娘和肖半梦,连靖王府的主人梁靖恒这几日神色也冷峻的多。亅亅梦亅岛亅小说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