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突兀,也不合规矩。按照鲁国礼仪习俗,大婚三日内新娘除了拜见长辈外,可以随意休息,其他人不得打扰。这种规矩其实很合理的,一是为新娘缓解新婚前后的压力,二是给其熟悉夫家的时间。

作工具或摆设当有自知之明,婉宁公主郎雪落的自我定位永远简单果断。别看鲁国四王爷鲁昊轩人物俊朗、位高权重,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根本算不上什么。在她的心中眼里,工具和视之为为工具的人在情感上不会有任何交集。

不多时,提着药匣的医女就来到赏梅亭中,为连侧妃号过脉后,回道:“侧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连日心情紧张,稍作休息就是。”

懿贵妃与连逸云等人已经到了赏梅亭内,各怀心思地关注着亭外不远处窃窃私语的新婚小夫妻。郎雪落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明显了,而四王爷鲁昊轩向左侧首,看不清面目表情。

四王爷及两位王妃奉旨从东华门进入皇宫内院,先到养心殿拜见鲁皇与薛后。帝后分别赐予两位王妃一些珠宝玩物,以示亲和与盛宠。辞别帝后,四王爷鲁昊轩又带着郎雪落与连逸云穿过重重宫阙来到懿贵妃居住的毓秀宫院。

洗漱罢,早有两个小丫头抬着食盒进来,再由青玉和紫菀服侍着王妃在花厅里用了早膳。早膳并不算丰盛,但精致耐看,吃着也是心情愉悦。昨夜的子孙饽饽和交杯酒都被郎雪落享用了,到现在还不算饿,她只是对周围静悄悄的气氛有些不适应。

婉宁在宫廷中长大,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势利奴才。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专干一些捧上踩下的混账事情,所以只求王爷偶尔能惦记起约定,做些面子上看顾就是了。”

郎雪落冷眼回奉:“本公主始终没有先提什么条件吧,约定自然是双方需要经过共同协商的事情。能商量则商量,不能商量就称不上约定了。

“有趣,有趣,”鲁昊轩大笑道:“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本王的人,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这种能耐。传言说,成国的婉宁公主温婉高贵,性静寡言,而本王面前却是一个妄自尊大,尖刻犀利的小女人,究竟传言是假,还是公主是假呢?”

礼仪嬷嬷说,新娘的盖头必须由新郎亲自用喜秤挑下来。每一位女子,无论贵贱俊丑,一生最美的时刻就是做新娘的时候。她这种美丽只能让她的夫君第一眼看见,看见后觉得满意,那么这个女子从此就会一生平安幸福,万事如意。

虽然其中掺杂一些不可示人的政治阴谋,但为了鲁国将来更加强盛,他接受了某些人的建议,胁迫成国必须送真正的公主来鲁国和亲。

郎雪落不需要这样的誓言,她之所以要让郎展熙尽快地离开,就是让他避开眼睁睁看着自己去宫廷验贞局验身的耻辱。不就是验贞么,守宫砂一直在,自身十五年来又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去验明贞节,不过是在稳婆的讥诮白眼中经历一番罢了。

不过,也请二王爷替婉宁给四王爷带上一句话:尊重别人才是尊重自己,这种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会尊重的男人,招致的往往不只是别人的笑话。”

不过月余,和亲队伍如期来到鲁国的都城——繁城城下。繁城城南的鄱阳宫是鲁国皇家的一处行宫,依山傍河而建,占地广大,气势恢宏。据说,把鄱阳宫作为迎接和亲公主的馆驿也是懿贵妃的建议,以此彰显鲁国四王爷迎娶王妃的郑重和尊崇。

交付出去的宝物可以任人玩亵与收藏,可活着的女人在同样的境地却要承受着灵魂和思想的煎熬。各国约定俗成的例子,和亲公主一般都会被送进公主,在某处亭台楼阁中做一件会活动的摆设,等待着发挥最后的外交效用。

经过几件小事,郎雪落一直冷眼观察着她们,雁玉相对来说比较另外三位侍女善良谨慎。假如不是立场的原因,雁玉能够摆脱主子给予她的任务,也许郎雪落会把她视为朋友。郎雪落想,如果雁玉愿意,她倒可以为其安排一个去处。

如果那一切是一个梦,但身上的疼痛告诉她都是真实的,她无法逃避失身后的命运。她是带着使命做婉宁公主的陪嫁侍女的,以为将来拿走自己身子的人应该是公主要嫁的王爷。主子说,你们要各凭本领留在鲁国四王爷身边,不成功则成仁。

“哦?”坐着的那位只发出这样一个疑问的音节。

二皇子郎展熙晚膳后照例来到郎雪落的住处巡查一番,兄妹两个闲聊几句后就离开了。郎展熙与北疆大营中的上下将士们都很熟悉,难得见面相聚,大家以前就爱凑在一起厮混说笑,暂时不论身份。

如今逐渐熟悉,皇兄真恨自己这么多年冷落了婉宁。婉宁虽然抱怨队伍行程缓慢,可皇兄却希望能够永远走下去,没有尽头。”

郞展熙印象中的婉宁公主是孱弱苍白的,偶尔在宫中碰面,也总是面覆轻纱,无声无息。少年时的郎展熙曾和妹妹雪瑶到凝阳宫附近玩耍,因为讨厌跟屁虫妹妹的骄横和任性,他常常威胁她道:“再胡闹就不带你玩了,我去找婉宁,让婉宁装鬼吓死你。”

延熹帝重重地点头,今天婉宁的每一句每一字每一个表情都是最宝贵的:“今天就是父女话别,婉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父皇喜欢。”

延熹帝的脚步声还是惊动了沉思的郎雪落,毕竟是血脉相通,她也为父皇的哀伤而心酸。娘亲南凝竹的“死”让父皇一夜华发,而皇叔郎雨泽的“亡”更是雪上加霜。父皇这些日的惊惧忧伤已经让心肺受损,即使最终能够康复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样吧,要是婉宁愿意,干脆就随母后搬到凤祥宫里住着吧。人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在婉宁临走之前,咱娘俩也好好在一起唠唠,让母后享享这有女儿的福气。”

延熹帝呆呆地望着惠妃南凝竹的棺椁,半日无语。婉宁所说何尝不是眼前的真实境况,惠妃以皇后仪入葬堪舆陵,皇后苏听兰与她背后的苏家马上会跳出来阻挡。苏家要得太多,皇后以至于将来的皇太后,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愿意或者不情愿,都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理亲王郎雨泽凝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熟悉,仿佛与凝竹的容貌相似,心中颇为困惑:“本王从来对皇权御座没有兴趣,但生在郎家皇族,虽处处受制,亦不愿在国家忧患之际,百姓遭难之时,自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严肃嘲笑道:“反正王爷也不在乎这些,留恋烟花再加上龙阳之好岂不越发符合‘颓废’四个字?”

郎雪落点头道:“是,让皇叔避开纷争,二皇兄在力量上就无法与大皇兄抗衡,从而可以减少激化矛盾的机会。苏家一定会在这次和亲上做手脚,造成和亲的最终失败也是他们阴谋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