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看见了泪水，但没有再随他起哭。她觉得他的泪水开始缺乏打动她的力量，因为他做的事。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哭过之后，他们平静许多，终于又能交谈了。小乔问尹初石是不是经常流眼泪。
“你在哪儿？”王连忙问，她想此时吴曼正在接近那棵老柏树。
小乔久久地盯着镜子中的尹初石。尹初石这时突然明白了小乔“活动油画”的含义了。他们两个人从镜子里看起来，很像幅题目叫遭遇的油画，僵持着。尹初石怯怯地将目光调整到与小乔对视的高度，小乔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尹初石好像受到了这目光的提醒，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预感。”
“他怎么那么以为，开玩笑。”
比如正在吸烟的尹初石常常想问问别的男人，是不是他们有时也无比痛恨床。有次他试着就这个话题跟楼上的贾山聊聊，但贾山立刻很猥亵地笑了下。尹初石记得贾山说了句，“别处不见得比床上更舒服。”可这并不是尹初石关心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在眼下他躺着的这张床上，切对于他来说都越来越不容易。前天他在办公室看见篇文章的题目叫壮阳需要科学指导，他奇怪自己居然没笑。
小乔起身走到外间穿起刚才的裙子去热菜了，尹初石也起身找自己的衣服，他仿佛看到生活的又面孔接踵而至，在这面孔之下，他不仅仅是个男人。
尹初石已经不是第次品尝小乔的手艺了，他并不是特别欣赏。他觉得王和小乔若有什么共同之处，便是烹调技艺同样马马虎虎。
“我和你老婆谁做得好吃？”
“半斤八两。”
“你应该说我做的好吃。”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养成天天为你做饭的习惯，需要鼓励。等有天，我养成死心塌地为你做饭的习惯，你才能说实话。”
“你不用养成死心塌地为我做饭的习惯，我也爱你。”
“我会死心塌地为你做饭的。”
“你这个婆娘，把‘死心塌地’这个词儿扔边儿去吧。我快吃不下去了。”尹初石说着强咽口菜，“我从没要求任何女人为我做饭，谁也不欠谁的，干嘛人家为我做饭啊？！”
“人家要你养活啊。”小乔开玩笑地说。
“我养不起人家。”
“那你养活我吧。我以后辞职在家，专职做饭，业余时间陪你睡觉。”
尹初石看着小乔，忍不住笑了。他说他养不起小乔。小乔说，“标准不高。日三餐粗茶淡饭。弄几块破布把女人的私|处裹上就成了。”
“那你要是去市场买菜，后面还得跟个消防队，不然男人都得着火。”
“没那必要，”小乔说着把大团粉丝放进嘴里，“仆人可以买菜。”
“还是我先辞职吧。”尹初石放下筷子，端起自己的碗，“我这就开始为工作的人刷碗。”
小乔抢过尹初石的碗，在他脸上咂了口，“别害怕，胆小鬼，我永远都不用你养活的。”
“我可真害怕。”尹初石说。
“把碗放进水池，我明天再洗。”小乔说完麻利地收拾过去切，她要尹初石将新餐桌折叠起来，然后端着水果走进里间，“进来。”她朝尹初石喊。
尹初石和小乔依偎在垫子上，看电视。小乔手拿控制板不停换台，手拿着杨梨不停往尹初石嘴里递。尹初石将厚垫儿塞到背后，舒服地靠上去，小乔也侍机将双脚放到他的腿上，然后固定了个频道，“看克里斯蒂的电视剧吧，全是杀人的。”小乔说着仰倒在垫子上。
尹初石点着支烟，惬意的慵懒让他心满意足，人还要求什么呢？他不禁感慨。只可惜他太晚才意识到这个。在家的时候，王总喜欢吃完饭马上洗碗，当她收拾完厨房的切时，他已经被某个电视节目迷上了。他想，他和妻子起看电视时，十分宁静，但没有舒懒放松的感觉，并不是种享受像现在这样，而是种习惯。他感到丝懊恼。如果他结婚前认识小乔，也许他不会有别的女人，也不会离婚。现在是不是切都太迟了？他不敢深想。
“哎，你说，如果我们建立这样的生活好不好？”小乔用脚踹踹尹初石的胳膊，尹初石看她仰脸对着天花板，并没有看电视。“我们白天都上班，上班时努力地工作，下班回家我们就把工作丢边儿去。我们可以在厨房边做饭，边议论我单位和你单位的事。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别人坏话，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吃完饭我们就看电视，看电视时你必须让我挨着你，像现在这样也行。时间长了，我们不能总像现在这样激烈，我知道爱情的热度会慢慢地冷却，但我们的爱情不会消失，你说是么？我们也不会天天爱，为了巩固我们的爱情，我会为你补袜子的，有时候也会看着你入睡。要是”小乔说到这儿迟疑下，“要是小约能跟我们起生活，我会让她喜欢我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信我感动不了她。我会号召她跟我起爱你。等她考上了大学，便又是我们两个人了。我们可以经常搀扶着出去散步。小约从学校回来看我们，我们就做顿好吃的。她要是去看王，咱们就出去看场电影。”小乔不再说下去了。尹初石也没有说话，他盯着电视，眼睛湿湿的。
“我们能有这样的生活么？”小乔声音轻得好像只在问自己。
尹初石无法回答，小乔描绘的生活他和王已经有过了。他拿起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铃声响过五次之后，他放下电话。他看墙上的石英钟，九点三刻，家里没人。
“没人接么？”小乔问。
尹初石发现这是小乔的聪明之处。如果她直接问他给谁打电话，会让他不高兴。这样问却能包含那样的意思，但使人容易接受，因为柔和。
“你真的想要那样的生活么？”尹初石问。
“对，我想要。”小乔把脚拿开，又将头放到他的腿上。
“你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么？”
“不。”
小乔坚决地回答，这让尹初石多少有些意外。
“你为什么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尹初石不知为什么对此感到兴趣，也许是因为他压根儿不想再生个孩子。
“不想要就是不想要，没什么为什么，我喜欢别人的孩子。”
“就像喜欢别人的丈夫样。”
“好啊，你伤害我！”小乔跳起来，去搔痒尹初石。尹初石举起双手，大叫投降。
“你有过多少个女朋友？”小乔停止进攻，“你要是不说，我继续让你不好过。”她说着又将双手朝尹初石的腋下伸去。尹初石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两打。”尹初石说。
“撒谎！老实交待！”
“三个。”
“算我？”
“不算。”
“算你老婆？”
“没算。”
“第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结婚两年吧。”尹初石高兴能很轻松地跟个女人坦白自己。“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柏拉图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