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她此时有心要让慕容复使出绝学,因此并未出全力,只是不断变换招数,瞬间使出刀法、剑法与判官笔等兵器绝招。慕容复于各家武功均有涉猎,见招拆招,倒也不见慌张。

慕容复的耳朵又可疑地红了:“也可,只是……成亲前我还是不看了。”

慕容复斜倚在石桌旁,以手支额,看了她半晌,笑着说:“嫣儿,你果然与别人不同。你父亲与你外祖母做了错事,你从不加以掩饰,反而对天山童姥这样江湖上人人敬畏的恶人,言语间却大有同情之意。”

这厢王语嫣躲着,慕容复护着,段正淳父爱着,阮星竹委屈着,再风雅出世的小镜湖畔也变成了热闹的尘世一角。阮星竹见段正淳对王语嫣满怀歉疚,柔声细语,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真真是悲从中来。段正淳舍了小的,去就大的,好言劝慰,阮星竹梨花带雨道:“段郎,你我那两个苦命的女儿,如今又在何处?”

其实慕容复并没有完全说对,话本也有不诓人之处。侠女扮成男装之后,总会因为如玉容颜而使其他不知情的围观少女倾倒,从而收到无数秋波。迷迷糊糊便被冠以准已婚妇女的名号之后,王语嫣在大街上无数少女倾慕的眼神中找回了单身贵族的感觉。

王语嫣无语,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云中鹤这辈子求生不得、求生不能是肯定的了。慕容复在原著中便颇有些狠绝,即使经过一番改造,手段凌厉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啊……

“傻阿碧,此人以轻功闻名,你以为我就算逃,他会追不上么。”王语嫣此刻反倒平静了下来,一步步往他们走去,“倒不如……快些遂了他的心意,让他放我们走罢。”

阿朱全力急奔已久,又痛哭了一番,已是全身脱力。乔峰告了一声罪,背起她便往她指的方向发足奔去。阿朱伏在他背上,边哭边抽噎着把事情说了,乔峰眉头紧锁,问:“那人是什么模样?”

惊痛之后他只觉得一阵狂喜,声音逐渐变得坚定而清晰。

“之前也就是些打理庄子之类的事,不过最近连阿策都有人找上门拜师了。”阿碧仍只顾着害羞没说话,阿朱微笑代答道,“更别说公子了,抛开江南一带不说,连北方也有人慕名而来的,所以先让阿策去把把关。”

包不同咧开嘴:“那娘们半点不会武,要收拾还不简单!只是死到临头,还使劲向我们二人卖弄风骚,竟是要激我们为她相杀,她愿对剩下那个以身相许。”

慕容复点头,包不同看他脸色,心领神会,上前踢了那人一脚:“他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也不知道她自己的这番作为,算是种下了什么因,又会得什么果。

“少则几日,多则一旬,夫人便……在下惭愧。”薛神医向慕容夫人歉意道,又转向慕容复,“慕容公子,此后慕容家再有需要,必当竭尽全力。只是夫人这次,实在恕我无能为力了,心病难医……”

王语嫣一个骨碌翻身坐起来,气呼呼地鼓起脸:“你管我头疼干什么?反正你教我们几个武功,也只是为了拿我们做试验!你还是想复国当什么臭皇帝!”

一路上沉默着,直到进屋后,慕容复把王语嫣放下,坐到她身旁,吭哧吭哧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酸酸地问:“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哥哥,就不要表哥了?”

那男子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什么许姑娘!没听说过!还有,你要是再说一句关于我妻子的话,就算你是女人,老子也照打!”

也不会让你变成坏人。

慕容复心早已经软了,可瞄了一眼书卷,沮丧地发现基本上没几个认识的。惭愧啊,面对如此孺慕兄长的妹妹,自己却连个故事都念不了,还有什么颜面做人家表哥?

“娘,是糖生哥哥吗?”王语嫣搂住母亲的脖子,脆声问。

慕容夫人夫君诈死后寂寞数年,儿子也已经十岁了,乍一见这么玉雪可爱的女婴,她心中的柔情怎么也抑不住,含笑从娘手里接过王语嫣道:“这哭声这么响亮,嫣儿肯定是骨奇佳,到时让你表哥教你武功。”

这个凤仪小镇位于大理与宋的交界,虽然城不甚大,却也颇为热闹。慕容复便找了人打听大夫所在,路人见他举止气度不凡,便热情告知:“这位公子来得可巧,如今有一个江湖上名气极大的神医正在我们镇上游医,就在前面拐角处那个客栈里,每天求诊的人门槛都要踏破了!你带这位姑娘去瞧罢。”

慕容复谢过,便往那家客栈行去。果然大堂中十之八九,都是等着求医的病患及家属。他一踏入,便有青衣药童上前恭敬道:“对不住,师父今日问诊客人已经满了,公子还等明日再来。”

慕容复不以为忤,心想若是实在忙,换个大夫也就罢了,便随口问了一句:“请问令师名号是——”

药童颇为骄傲地答道:“江湖人称阎王敌,薛慕华先生。”

这薛慕华当日来晚一步,未能医好慕容夫人,早是欠下了慕容复一个人情。此时也是正好赶上,慕容复将姓名一通报,那薛神医便马上命药童将他们带到楼上去,大堂一干人等在背后羡慕得十分眼红。

经年未见,薛神医倒无多少改变,仍是一把半黑半白的胡须,他向慕容复拱手道:“慕容公子,多年不见可好?请将王姑娘平放至榻上,在下即刻便帮令表妹诊脉。”

九转熊蛇丸的药力非同小可,又送来的及时,薛神医虽叹王语嫣受伤之重,却也力保绝对能医治无虞,当下便要先拿金针疏通她的气脉为她活血。施针是细活,最忌外力打扰,慕容复虽是担心,仍是退到了屏风外候着。

上一个病患正在等待抓药,也在屏风之外尚未离开,双方一个照面,互相抱拳见礼。这是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那胡子十分浓密,几乎把整张脸都淹没了,看不出长相与年纪,只露出一双光四的眼睛。

屏风内传来王语嫣若有若无的呼痛声,慕容复几乎便要冲将进去,硬生生攥拳忍住了。见他神色忧虑,那大汉微微一笑,道:“神医医术高明,阁下也不必过于焦心。”

慕容复一愣,稍有些不好意思:“让前辈见笑了。”

大汉拍拍他的肩,语气中略带怅惘:“不妨,少年夫妻感情总是好些的。”

两人彼此心生好感,便在外面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大汉的药送到了,便与慕容复告辞道:“若是下次有缘再见,咱们喝上几坛!”

慕容复笑着应了,忖道:这人倒与那乔峰兄弟一般嗜酒,别人都是以碗计,他们却爱用坛来计算,不过他功夫显然极高,却不通报姓名,想来是有些隐情。

薛慕华医术果然高明,施完针后王语嫣脸上当下便回复了一丝血色,又给了张调养的方子,命她静养便可。慕容复放心不少,交待店家把药速速煎来,便端来要给王语嫣喝。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药汁,王语嫣向慕容复求道:“表哥,先晾着吧,你先像小时候一样,陪我说说话,讲几个故事。”

慕容复心中只想着让她快些好,哄道:“问过薛大夫了,并不很苦的。”

“这你就不懂了,再不苦的药也不会好喝。若是滚烫的时候,一口一口的喝,滋味最是不好。我有个主意,呆会放温了,我一大口全灌下去,岂不是苦一回就够了?”

慕容复失笑,只得依了她,便把刚才她睡着时,以及受针时自己的见闻,拣那有趣的当故事一般讲给她听。提到那大汉时,王语嫣想了想,奇道:“那位大叔我也有几眼的印象,看上去身体很强壮,不像生病的样子,想来是替别人来取药的?”

“那倒不是,他说是练功时出了岔子,开的是调养一类的药。”慕容复摇头,想了想以后又说,“他看见你我,面上多有感慨之意,想来他于情一字上必有不如意之处。”

“最近怎么总碰上情路不顺之人?”王语嫣那药碗,觉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拿了过去,“那我还是快点喝了它,万一这伤好不了,那表哥也要与他们一样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慕容复苦笑,待她喝完之后,替她拭了嘴,恨道:“我虽不像那等迷信妇人,听你这么说话还是觉得十分不自在。你要是再咒自己,我便要生气了。”

王语嫣见他真心关切,心下感动道:“你放心,看了那么多不如意的人,便是为了你,我以后也一定顾惜着自己。”

虽然王语嫣身受重伤,但比起叶二娘、阮星竹、天山童姥以及刚才那位无名前辈,他们身边与眼中均只有彼此,实属幸运得多了。两人温存片刻,只觉心中宁静安详。

此时有人轻声叩门,慕容复扶王语嫣躺好,便去应门。只见一位极儒雅的书生微笑施礼:“段氏护卫朱丹臣,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复心下明白,还礼道:“可是段王爷有事?”

朱丹臣恭敬回答:“我家王爷在小镜湖一别后,一直想邀王姑娘回大理作客。今日王爷听闻姑娘受伤,颇为焦急,特命在下请姑娘到府上疗养几日。”

此时正是在大理边境,关防以及出入记录一查,知道他们的情形与所在也并不是难事。慕容复沉吟片刻,本想着王语嫣如今不能赶路,找个清净舒适之地养伤的确再好不过,只是她与她父亲之间并不熟悉,又有些担心她不肯。

朱丹臣最是会察颜观色,见慕容复沉思,温和劝道:“王府中药材齐全,更可随时传唤大理御医,姑娘若想要什么吃食也比这小小客栈方便许多。”

这一席话正说到慕容复心坎之上,与王语嫣商量了几句,王语嫣本是不大愿意,慕容复用上了长大之后极少使用的唐僧大法,她便只好投降。略作收拾,二人便坐了大理皇室派来的马车,随朱丹臣回了段正淳的镇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