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萍心里一震,她虽然对感情一事反应比较迟钝,但毕竟也是女子,知道这种局促的神情可能是因何而起。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立刻不安起来,忙跳起身来:“咳,这有好谢的?!”她急着岔开话题,仓促地说道:“咱们赶了一天的路,你也没有好好吃饭,要不要先弄点吃的?”

“你已经追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饭都没吃一口,这样下去你会扛不住的!”

另一边,窝靓花渣也是使上了浑身解数与龙破天缠斗。龙破天忌惮她善于用毒,兵刃身上都可能沾有剧毒,所以不敢迎接她的招数,但见她死缠烂打不肯停手,自己连连退让几步,不由觉得面上无光,杀机渐起,一边躲闪一边掌中暗蓄内力,预备找机会一掌将这女人击毙。

“与他废话什么?!”挝靓花渣一把拨开她,抽出一根毒针,直刺龙破天的百会,“吃我一针再说!”

只是,他说的日子是梅吟雪想要的生活吗?

龙破天终于被她一连串的毫不留情的质问激怒了,他惯于平静示人的脸慢慢涨红了起来,他努力压抑着,威胁似的沉声道:“不错!我是有私心!——吟雪!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我这么辛苦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压抑的怒气爆发了出来:“这么多年来,我无非就是想实践当初在峨眉许下的诺言!我要做到万人之上!我要娶你为妻!我要让你妻凭夫贵,尽享一世荣华!”

龙海萍还未完全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她心里乱糟糟的,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那白衣人和梅吟雪的反应也都更加让她迷惑不解。她摸不清梅吟雪此时的心情,却也不想违拗她的决定,乖乖地任她攥着,既不前进也不回头。只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龙海萍大吃一惊,拼了命地朝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待她一口气冲到跟前,才发现前面是一个深五六米的类似盆地的山洼。她跑得太快,脚下已经收不住势,失声惊叫一声,张牙舞爪地从五六米的高处向前扑了下去。电光石火之间,她猛地忆起当初随梅吟雪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的情景,她在耳边轻语叮咛的情景恍如昨日。龙海萍的心一颤,一阵酸楚蓦地涌了上来,精神却是一振,深吸一口气,身子一蜷,减缓了一下下坠之势。

她点头道:“不错。我只是看过疑凶的杀人手法,跟你父母的死亡很像。另外……”她皱了皱眉,“前两天,我在红巾军中遇到过疑凶,她自己亲口承认杀了大伯大妈。”

龙海萍疑惑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韩进一还在张口结舌,史红石已经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兴奋地推了龙海萍一把:“呀!原来你也是女的啊!难怪长得这么俊!说实话,我开始也怀疑过。但你个子长得太高了,我还以为你跟吟雪妹子是一对金童玉女呢!”

龙海萍心头微微一震,这便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徐达了!连横扫欧亚的蒙古铁骑都败在了他的手下!可是他本人竟是如此谦和、如此真诚、如此可亲!若不是亲眼相见,她实在不能相信,这是一名久经沙场、所向披靡、令所有敌人都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

“郑校尉过奖了。”龙海萍收起笑容,郑重地说,“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郑校尉帮忙。”

梅吟雪收回思绪,低头道:“后来郑校尉带人冲杀回来,炸了鞑子的辎重,也炸死了不少鞑子。鞑子一时乱了套,韩大帅趁机大破敌军,方副将率骑兵冲散了鞑子的军队,将我们救了回来。”龙海萍松了一口气:“我们的人没事就好。”梅吟雪眉头微微一蹙,担忧道:“不过,古墓派的杨掌门似乎也在爆炸的时候受了伤,被那姓贺的王爷和吕笑风一起带走了,可惜我们当时都没能拦下……”语气间,甚是自责。龙海萍听了,心里倒没太大担心,她直觉贺宗平不会为难杨紫琼,只不过想到龙碧瑶若是知道了,必然会着急害怕,倒是有点替她担忧。这时,她猛地记起梅吟雪曾经受伤吐血,心中一紧,急切问道:“对了,你的伤怎样了?要不要紧?”刚才光线昏暗,她没有看清楚,此时凝神仔细打量,她才发现梅吟雪脸色果然有些苍白,心情不由更为紧张。

龙海萍惊得手一松,那百夫长身子一软,向前扑倒在地,身子一阵抽搐,当场气绝身亡。

贺宗平被龙海萍推出几步,双目却一直紧盯着杨紫琼,神情像在梦中一样,似喜又似忧,茫然道:“你,你来了?”杨紫琼冷哼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回《九阴真经》!”贺宗平嘴角微微抽动,竟然露出一丝微笑来:“若是我不还给你呢?”杨紫琼大怒:“你不给我,我便杀了你!”说着,双掌一错,直扑上来。

龙海萍等人一见丐帮吸引了对方弓箭手,立刻纷纷上马,按约定好的队形,呼啦啦向山坡下冲了下去。骑兵本来就擅长奔袭,更何况是借了地势的便利,简直如疾风骤雨,不待元军的弓箭手调转方向,他们已经冲到了后方辎重看守的位置。元军驻扎了弯刀队看守辎重,队长一见骑兵冲来,立刻拔出弯刀,刚举起刀来,命令还未出口,郑校尉已经疾驰而至,手中火铳一举,砰地一声,弯刀队队长已经胸部中弹,轰然倒下。随即,袖箭手又冲上,臂上袖箭嗖嗖发射而出,接连几个元兵被射中咽喉当场毙命。车辆另一侧的元兵立刻围上来增援,骑兵队的长枪手已经挺枪刺来,待那元兵刚躲过长枪,后面的短刀又劈面而来,登时血肉横飞!转眼之间,元军的后方辎重部队被杀得阵脚大乱。

龙海萍立时如茅塞顿开,几乎开心得跳起来,自己怎么忘了这一重身份和角色了。幸亏梅吟雪急中生智,想了起来。她一有了底气,立刻自信起来,昂首挺胸,神情也跟着得意起来。

“冲着你来的?”梅吟雪一愕。龙海萍答道:“确切地说,我觉得她是冲着《九阴真经》来的。”梅吟雪想起她说过挝靓花渣抢夺九阴真经的事情,沉吟道:“如此说来,她这一路都是跟着我们来的?”龙海萍点头道:“其实,我从你师姐抓药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头了,那药方应该是挝靓花渣给她的。”梅吟雪困惑道:“这么说,她倒是一直在暗中帮你了?莫非茶摊那里暗中相助的人也是她?”

唐心影又是一愣,她可从未这样想过这些个道理,她从小只知弱肉强食、有仇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被一个江湖无名小辈这样教训,面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挂不住的,脸不由拉了下来,冷声道:“你不想报仇就算了,可别想阻拦我!”她想挝靓花渣这些年来阴魂不散,犹如一根肉中刺,若不尽早除掉她,将来必是贻害无穷。想到这里,她心中杀机已动,左手摸到到后腰,握住了自己的兵刃。

而另一边厢,龙海萍的思想也同样陷在剧烈地斗争之中。一方面,她想起了郑老伯两口子的惨死,而凶手就在眼前,于情于理,她都该为两位老人报仇;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已经联想到当初李妙嫦给自己煎的药必然是挝靓花渣给的药方,即使她罪大恶极,但始终于自己有恩,自己下得了手吗?

龙海萍不由也一愣,她刚才是想到自己与龙破天命系一线,也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光景,恐怕难以承担将老军医的家传绝学传承下去的重任,便想找一个合适的人委以重任。但关于她自己练不练,倒还没想过,听老军医这么一问,她不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也练,师父。”

此时,韩进一肩上、胸口上刺了许多如牛毛一般细的针灸,这时他也不管身上的针了,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佩剑,沉声道:“老陈头,你快些出去,这里危险!”说着挺身欲起。老军医赶紧按住了他,惊慌道:“大帅别动,你的针还没扎完呢!”

老军医看着龙海萍有力使不上的焦急劲,不紧不慢地说:“不用急,一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通过韩进一,龙海萍又了解了很多龙破天和元军的信息。她能感觉得出,韩进一对龙破天甚是忌惮。听到这里,她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好奇,有惊讶,有隐隐的恐惧,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每到这时,她都忍不住下意识地望一望梅吟雪的反应,却发现她始终面无表情,好像龙破天与她完全没有关系。

这时,那老头突然扒开了众人,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龙海萍,瞪着眼激动地问道:“这位小哥!你可有办法救救虎子?他心脉中箭,没人敢把箭□……”

两个红巾男子对视一眼,大概看三个人都是文弱模样,龙海萍又表现得彬彬有礼,不像坏人,脸色缓和了一下。持枪的男子高声道:“回京城你们不走官路,跑到这里做甚!快快绕道离去,前面有鞑子,走不得!”

梅吟雪见她把自己的脸弄得污秽不堪,想到她也是女子,心中不忍,建议道:“咱们到了镇上,再想点别的办法给你易容。”

“敢问姑娘可认识武当张真人?”张无忌上前插嘴问道。

陆仲谦啊地痛叫一声,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恼怒,再也顾不上面子,一边挥剑格开梅吟雪,一边大声用威胁的口气对鸠摩罗喊道:“难道大师忘了你的使命,不想让大帅帮你将教义传到中土了么?”

陆仲谦好整以暇地扫她一眼,显然没把她放在心上,嘴上却颇带自豪地答道:“在下是大蒙古天龙大元帅龙破天大帅麾下的人。”

当日下午,三人在官道上并辔而行,远远看见一个路边茶摊,李妙嫦道:“我口渴了,喝碗茶再走!”说完,也不理梅吟雪和龙海萍两人,挥鞭一抽马身,抢先向茶摊飞驰而去。对面迎面而来的几匹马见她打马而来,前面的忙不迭拨歪马头,侧身相让,后面的却不得不勒住缰绳紧急刹住为她让路。一时间,对面马队被她冲得一阵混乱。

龙海萍大吃一惊,忙凝神屏息,用尽力气将那股纯阴之气又逼回腰椎。只听龙海萍与梅吟雪同时“啊”地一声,一个向前,一个向后,同时被弹开,各自跌倒在床头床脚。

李妙嫦硬着头皮道:“你,你想怎么样?”声音却是抖抖索索,心底的恐惧暴露无遗,“你若是敢,敢动我一根毫毛,我,我峨眉派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梅吟雪比她冷静几分,压抑心头的悲愤,探身上前观察了一下,沉吟道:“大娘是中毒而死。”

饶是张三丰见多识广,也听得匪夷所思,半晌才出声道:“本以为我已见遍了天下千奇百怪之事,没想到仍是井底之蛙,妄自尊大。当真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他眼见六百年后的人物竟然如此聪明精彩,可知时移物易,世界必定大有不同,一想之下,便不由心驰神往,“既然六百年后,人人都有小居士这等悟性,又得享丰衣足食之生活,是不是人人修道,人人得道了呢?”

龙海萍忙让了梅吟雪先坐下,自己靠边挑了点地方坐下,与她保持适当距离。刚才她为见到张三丰而惊喜万分,此时与梅吟雪相距不足一尺,隐隐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只觉心脏砰砰直跳,满心的温馨柔软,真是幸福到了极点。

老者听她语气温柔深情,不禁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梅吟雪处。那黑衣人头领似乎早知道老者不会轻易出手,并不担心梅吟雪有帮手,但他眼见自己一方已经处于败绩,不想再拖延时间,短剑虚晃一招,同时左手入怀,刷得又抽出一柄短剑,双手持刃,左右开弓,直扑梅吟雪。梅吟雪突见对方多了一柄兵刃,心里吃了一惊,回手一招“西子捧心”,隔开他右手短剑,左剑已经刺到肋下,百忙中,梅吟雪一拧身,一招“玉女抽身”,这才堪堪避过。但黑衣人头领一旦占了先机,立刻趁势追击,唰唰几剑追击了上来。他双剑或一高一低,或一左一右,仿佛将梅吟雪笼罩在中间逃脱不掉。对方骤然变了打法,梅吟雪一时无法适应,加上对方双剑配合得又天衣无缝,挡得了第一剑,第二剑已经迫到眉睫,只令人应对不暇。

老者微笑点头:“这就对了。天地本无极,无极生太极,招数都是多余的,这套拳法重意不重招。你若能领悟得了其中的道理,远胜过你学一副空架子。”

“我看你的功夫也不像出自武当派,又何苦为武当的事情强出头呢?”黑衣人首领似有不解。

重复完一遍,似仍意犹未尽,喃喃道:“强亦是弱,弱亦是强,柔亦是刚,刚亦是柔?……”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眉头紧锁,似乎联想到一个什么难题,但显然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到了紧要的关头。最后,他干脆托着额头,闭上眼睛,竟似忘了龙海萍的存在,自顾陷入苦思冥想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