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俊的脸上挑起了一个恶质的笑容,但一缕一缕贴在脸颊的湿发实在破坏了他此刻的气势。少女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但耳根却渐渐粉红了起来。

向日绚菜,

“既然结案后又来询问,那就说明稻尾的死有蹊跷,对吧?”

“哈,”少女停下了手指,歪头看了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幸,你不会是觉得自己太优雅了,需要改变一下形象吧?”

“没错,只要观察一下就知道了,这就是犯人留下的证据。”奈绪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边将领带绕在脖子上一边说道,“一般来说,如果要给一个东西缠上绳子,交叉部分的方向左撇子和右撇子是不同的;左撇子会将搭在上面的绳子缠向左边,而右撇子是向右缠的,根据自己的惯用手决定了自然的缠绕方法——当然,是无意识下的——虽然凶手也有刻意模仿的可能,但我并不认为一个露出了如此多致命破绽的人,会心思缜密到连这种微小的细节都毫不错过。”

顺着稻尾所指的方向,奈绪和数美一起抬眼看去,一幢普通的二层小楼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中:巧克力色的屋顶、奶油色的墙壁,窗台的架子上种满了绿油油的观叶植物……乍一看是一个温暖可爱的建筑。但随着众人的脚步离它越来越近,奈绪全身的毛孔便逐渐接收到了一股与它格格不入的、充满着压抑的气场——它来自二楼半开的窗户,以及轻飘飘地飞舞在窗户外的半个窗帘。

“稻尾幸。”少年苦笑了起来,“那是我大哥的名字,‘天才投手’也指的是他,我只是从小和他一起练习得比较多而已,所以不知不觉就比同龄人的技巧强了一点。”

“我也正想和你们商量,”一旁的奈绪压扁了喝空的饮料盒,沉吟了一下,“我一周里至少要空出来三天,而且需要空出来的是哪三天,就连我也不能确定。”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作为鉴识课出动的,真正能够获得协助搜查课破案权利的少年学员少之又少,而这个百里挑一的权限,就是奈绪训练之路的第一个目标。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急着把她放到你这里来。一切都拜托你了。』

少女轻声地做着结论,近乎呢喃的声音并不影响话中的坚定。

“什……”

“不知道。”樱子打断了奈绪继续逼问的话,吐了一口气颓唐地陷进了椅子。她看了猛然噤声的奈绪一眼,憔悴地阖上了双目,“我也不知道……他去世的事件被完全封锁了,即使我这个略有些人脉的前警察也查不出来。只是一个自称浩平上司的外国人送来了他的遗物,还有一大笔抚恤金。遗物里也只是一些他破损了的衣服、手提包等表明他身份的物品,他本人则据说是沉到了大海所以连尸体也没有找到。”

“我……”奈绪语塞,樱子的话像砖头一样一字一字砸到了她的头顶。

“对、对了,是指甲油!”佐藤锤了一下手心,恍然大悟,“只要在铁刺上涂上一层透明的指甲油,就可以暂时性的掩盖住上面的锈迹,摸起来也会是光溜溜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不就留下了不自然的痕迹了吗?”

“怎么可能!”

“你好,我们刚才已经见过面了。”奈绪冲她友好地一笑,“但是刚才走得太匆忙,我的包和资料还都在沙发上呢。我可以现在去拿回来吗?”

“虽然都是被绳子吊起来,但手法完全不一样。”奈绪的表情阴沉了下来,“昨天的被害者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迷晕吊起,但今天的这个孩子却是已经在树上呆了一整天了。我给他做急救的时候发现,他的头发表面很潮湿,很显然已经在树林里呆了很久。而乙醚除非中毒,否则只能让人短暂昏迷,况且他的呼吸道里也没有代表了乙醚中毒所分泌的大量粘液。所以……”

奈绪眯了眯眼睛,向那个白影跑了过去。

“呃?”奈绪有点惊讶,“刚刚那个戴帽子的警官不是说我私自隐匿证物,所以才把我单独带到这个审讯室里的吗?”

听着少女们肆无忌惮的谈论,黑发的少年窘迫地抓了抓短发,在女生们“啊,害羞了!”“好可爱!”的尖叫声中浑身僵硬地走出了大楼,对左右两边明显在忍笑的人翻了个白眼,复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啊、啊,今天忙了一天也很累了,奈津,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该死……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让她一个人去……”

(怎么办?如果不能破开房门的话……)

等跡部走到近前的时候,她已经狠狠地抓起了桦地的衣领。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信用吗?”奈绪挑起了一根眉毛,“要么就照我说的做,要么我就自己从校门走进去。”

“哈哈,抱歉抱歉,”阵平吹出一口烟雾,搓了搓已经有胡渣长出的下巴,“不过比来比去,我还是觉得现在的你比较好。虽然只在东京住了不到半年,但是已经完全不像猴子一样瘦了,眼里也有了一些别的东西。怎么说呢……是呢,像是总算从猴子进化成了人,面对生人的时候也不会像刺猬一样满脸警惕了。虽然老妈和樱子姨妈什么都没说过,但是她们都十分满意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奈津的姐姐’、‘樱子的孙女’,而是你,早乙女奈绪自己的样子。”

“我说你啊……”夏树头痛地捏了捏眉间,“是实战啊实战!!全国大赛里有很多恐怖的对手,她们的气势就像拿了真剑的武士一样。如果不能顶住监督拿了竹剑气势全开的攻击,去全国大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啊,我也去。”松田阵平对奈津一笑,“海盗必须要被警察看牢才行呐,不然她又会跑去训练了。”

她突然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柳生,金绿色的双眸闪闪发亮。

横沟警部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呆滞,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另一把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了——

奈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激得打了个冷战,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

两人高的转轮飞速地旋转了起来,写着奖品名称的小格瞬间变得一片模糊。奈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转轮举起了手中的飞镖,脑中飞快地闪过她方才暗自记下的最大奖的位置。不经常参与娱乐活动的人在玩游戏时会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将游戏当作真正胜负比拼的求胜心态。特别是将胜负看得尤为重要的奈绪,她此刻就像空手道练习前的冥想一般,进入了仿若无人的入定状态。

这让奈绪想起了冲绳夏日祭中穿着棉布浴衣擂起和太鼓的平古场凛,耀眼的金发和欢乐的笑颜不论在哪里都会使人感觉到快乐。人与人之间的感染与影响,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冲绳时的奈绪总是孤僻易怒的,长久的压抑使她无法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感受。直到平古场凛和知念宽出现之前,她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使得任何想接近她的人望而却步。而经过几年的磨合,不断改变的不止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有奈绪越来越开朗的性格。到了东京之后她也曾有一度低沉,而又是因为有了面前这几位好友的出现,她才重新拾回了那种熟悉的安心感。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海原祭是开放式的,随便来几个人都可以。只不过你们上午来的话,我需要在班级的模拟店里帮忙啊……这样,我让班里的同学去接你们,把你朋友的特征告诉我吧。”

“四年级时的冬天,一月六日,东京杯户町……”刚刚还一脸震撼的少年忽然陷入了沉思,将手放在下巴上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那天好像在附近有爆炸案发生,那条街道确实也发生了车祸……我好像……那个人难道是……”

“啊,和今天的事比起来,田间劳作算是小意思了。”奈绪显然无力对他的话进行反驳,那些不擅长的事使得她的脑细胞似乎处于瘫痪状态,愣了半晌才反应了过来,“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吧?”

虽然离正式开始训练还有五分多钟,但需要提前十五分钟集合、冥想、等待师范到来这种事,却是不成文的规定。在二人慌慌张张地换好道服跪坐在地板上时,她们的顾问老师已经等候多时了;而训练开始前所必须由所有弟子齐声朗诵的道场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条。

“一年级的早乙女奈绪,初次见面。”

这一句极度令人火大的话并没有影响到坂本的心情,这个似乎是纯天然的少女仍然对与奈绪的再次见面很高兴,“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现在是一个班的了,不想记得也会记得的嘛!哈哈哈!”她抓了抓满头乱卷的金发,笑得一脸开心,“没想到我会和全国冠军一个班,真好啊!接下来你也会参加空手道部的吧?还是主攻演武?”

“别说的那么夸张,你只是单纯的训练过量罢了。照你这么说,我早死了几百次了。”奈绪摆弄着搅拌红茶的小匙,忽然向仁王的方向一挺身,上半身几乎伏在了桌上。金绿色的狭长双眸闪闪发亮,随后又兴味地眯了起来。她一改方才的标准东京腔,用冲绳方言毫无形象地对他说道:“小子,我挺中意你的,以后没事来东京玩就找我吧!”

“是呐,他们怎么也不像是能够把这件事憋在肚子里的人,特别是那个红头发的。”仁王轻笑了一声,拢了拢肩头的包带:“那么导游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烈日炎炎,要站好歹也要站个阴凉的地方喏。”

“在这里。”站在警员身边一直饶有兴致看着众人互动的少年举了举手,“是我发现的。”

见此情景,奈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态度对于这个少年来说确实有些恶劣。并不是说她的言语有什么偏差,这只是相对于她在半年前与向日的互动而言,她伪装的礼貌既是疏远和漠视。奈绪不禁苦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来离开冲绳、离开平古场和知念,对她的影响太大了。以她熟悉及怀念的方式出场,并不是向日的错。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耍性子、对毫不知情的人发脾气,实在是有些难看啊……

“呵呵,无论听多少遍,还是会觉得好感动啊!”爱子双手合十对阵平笑道:“我们家的男人,在推理的时候都是那么帅……我真是太幸福了!”

“好、好厉害!!”奈津眼中光芒更胜,似乎可以看到环绕在她四周的小花。

“十分抱歉,祖母大人!!”

“哎呀呀,真的死了啊?像这种人,死了反而为社会造福喽!——像这种人啊!!”他看到了跪在遗像旁边的母亲纯子和她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奈绪,绿豆一样的眼睛挤在了一起,“哟,小姑娘!让叔叔来告诉你吧!”他盯着不停往母亲身边凑的奈绪,咧开了嘴角……

“啊……”向日一下子语塞,呆滞着抓了抓脸颊。

“好了好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不适合做出吵架这种粗鲁的行动噢!你们两个都在店外面走来走去像是犹豫着什么似的,只不过这个小姑娘在店门口,这个小少年在马路对面罢了。”圆滚滚的店员拍了拍二人的脑袋,狡黠地眨了眨眼,“所以啦,没有必要为这个吵架嘛!姐姐‘全部’都看到了噢!”

——而另一边。

“真搞不懂这玩意有什么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