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认路,径直回了自己的寝殿。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盼月和映红,以及崔德全都不在。

我身边有一群毕恭毕敬的大臣,我的宫殿里围满了为我的衣食住行操劳的婢女,我的宫殿外有无数普通老百姓勤耕作、纳税赋,为的就是供奉皇家天威浩荡,祈愿来年平安,然而我对所有人来说,不过是一个符号。

桂花,又是该死的桂花,谁说我喜欢桂花的,我才不要桂花!

这一点在我翻开《春闺宝鉴》之后就更加确信,你知道《春闺宝鉴》里面是怎么写的么?

所以,她是越狱出来的!

竟然如此凄惨。

我斜了崔德全一眼,这位总管大人什么时候办事如此胆大心细了,那位传说中早就入山修行的皇太后,居然也成为他拿来敷衍我的说辞。

其实,如果要不是我暂时没有地方去,我倒宁可把这皇位让给丰蔻,或者任何一个她中意的人选,丰蔻对我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甚至对我的穿着打扮都不满,所以她才会如此这般与我水火不容。

丰蔻和御花园,怎么可能并列着一起出现嘛,听说丰蔻自家宅子里连一棵多余的木兰树都没有,

所以,我选择躲在藏书阁,不理小安子,不理崔德全,也不理盼月和映红,把大门紧紧一关,把身体放在书架之间,就这样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仰头看着花纹庄严的天花板,我第一次开始想到一个问题,我是否适合当皇帝。

那么近,眉梢也没有让人牙痒到翘起来,但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

事到如今,我只能承认,我做齐了一个变态该做的所有的事。结论就是……

只可惜,说给你们听的话我不能说给丰蔻听,因为我并不指望这个和普通人类身体构造有着明显差异的女人能够理解我的痛苦,当然更加不相信她会生出一丝一毫正常人都该有的同情心。

一定能找出点什么*吧。

丰蔻只是打落了我的玉簪?

我朝下面扫了一眼,竟然没有看到丰蔻的影子,她不是最喜欢站在不远处的右手边一言不发吗,怎么今天连个替身都没有找来?

怎么说呢,我虽然没什么远大志向,稀里糊涂当上皇帝之后对江山社稷也没什么想法,但是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尊严,我还是有的。

我咬了咬牙,撇过头说道:“我承认,那本书是我放进去的,里面是银秽之物,绝对不可能记载你刚才那番胡言乱语。”

“爱卿,你的罪名刑部尚书自会成书昭告天下,你何须急于一时呢?”我说这话的时候后背冷汗沁沁,阴风阵阵。

她不仅不会低头,大概在内心里还会嘲笑我用这么卑劣的手法陷害她,然后高高地扬起头轻蔑看我。

因为我知道现在我是任由丰蔻摆布和掌控的,她让我做什么,不让我做什么,我都只能遵照她的意思。

我抬头一看,吃惊不小,刚才还有大半根,现在怎么?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丰蔻站在距离我两三步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冷淡。

我一定是被她荼毒太深。

我只好问:“我拿凳子砸你了么?”丰菀娆怎么没有想到用这一招对付这个无礼的女人呢?

有人告诉我,我就快要登基了,必须谨言慎行,否则就会被罢黜为最低等的贱民,重新回到冷冰冰的薄翠宫。

丰蔻微微一笑,带着明夕颜走到我身边,说道:“两位不久之前见过面。”

明夕颜疑惑地上下打量我,忽然捂住了嘴:“她是……她是……”

丰蔻点点头,说道:“昨日娆妹妹女扮男装扰了你的招亲大会,对不住。”

明夕颜吁了一口气,笑起来:“既然是你的亲戚,那就不用这样客气了,想来娆妹妹也是无心之失。”

我站在夜风中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汗毛倒竖,明明话题的中心是我,然而我连一句话都插不上,或者说,两人根本就没有想让任何人干涉她们之间的谈话。

那丰蔻叫我来干嘛,看着她两卿卿我我,顺便拿我当背景?

只是可恶至极。

我淡淡地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我就不耽误两位赏月的雅兴了。”

“今夜乌云密布,无从赏月。”好死不死,丰蔻瞧了我一眼,冒出这一句。

我咬牙:“来人,掌灯!”

话音刚落,守在御花园的婢女就袅娜而至,将御花园的宫灯悉数点了起来,虽是夜晚,这橘色烛光也让五十米范围内顷刻明亮起来。

“没有月亮,赏赏花也是可以的,”我冷冷地说,“这几株合欢已有千年,寓意百年好合,承欢无瑕,两位可以尽情观赏。”

明夕颜闻言,抬头看了看合欢,忽然惊呼:“好漂亮。”

漂亮是肯定的,这几株合欢正值花期,花瓣落下来就像雨一样,浪漫到让人想哭。

明夕颜走到树下,弯腰捡起一朵合欢,顾自赞叹着,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正当口,一阵微风刮过,合欢花竟然如巨幕一般稀稀簌簌飘了下来。

伴着橘色烛光的,粉红花瓣雨就这样飘然而至。

宫女和小公公们也极少见到这场景,一时间都兴奋地仰头伸手接花,几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好像在商量着要把这些花瓣收集起来作纪念。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风吹得很冷吗?

我伸手抚了抚手臂,抬眼的时候丰蔻已经走到我身边了,她看了看我,没什么表情地问:“花瓣雨不是你推荐的么,怎么现在你一点都不感兴趣。”

丰蔻的表情显得很欠扁,我最讨厌她这样若无其事让人看不懂也猜不透的样子,于是冷淡地回答:“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感兴趣。”

丰蔻笑了一下:“既然你都不喜欢,你认为我会喜欢么?”

我看了丰蔻一眼:“你不喜欢,不代表明夕颜小姐不喜欢。”

丰蔻看了看我,顿了顿,却欲言又止。

丰蔻八成是心虚了,我稍微舒坦了一点儿:“只要她喜欢,你接受不就行了。”

丰蔻微微一笑,语气带冰:“明夕颜小姐喜欢,我为什么就要接受?”

这还用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