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觑,又看看金城留下来的“十六字真言”,沉默了十多分钟,只听李中丞既像是对黄、丘二人说,又像是低声地自言自语:“幸好陈扬生也只是想要回一万元……”黄、丘二人没哼声,各人又看了看自己所得到的礼物,真有点爱不释手:如果自己掏钱买,少说也要三五千大洋,而且未必买得到。如此珍品,也可说是无价的。“凡事有度,见好便收。”虽说可以利用陈扬生背后有个陈炯明这一点来吓吓金城他们,但这帮人明显地不怕吓。没有陈炯明出头,三江善堂是绝对不敢向广龙堂硬讨三万三千大洋;若陈炯明真的出头了,就算把这三万三千大洋拿了回来,自己却是一个仙也分不到,并无好处,等于白为陈扬生出力。若真的这样跟广龙堂闹翻,得罪了这伙亡命之徒,结果对自己绝对是有害无益,后果甚至是不堪设想……现在如此了结,其实也没有什么吃亏……三人就这样思前想后,权衡利害,计算得失,不时又看看门口的“侍卫”,不觉已过了二十来分钟,最后还是黄公蓝开了口:“审时度势,适可而止。小弟认为还是就此了结吧。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金城谈起自己的家乡,语音深沉;说到这里,有意顿了顿,看看姜雄;姜雄正听得入神。

金城先拿在手上仔细观赏了一阵,心中同时紧了紧——他想起了老玉匠马老三;再举起对着月亮“把玩”了一会儿——这一天已是农历八月十四,夜月清辉朗朗。再掏出放大镜,打开手电筒,细细地看了一番。完了,金城点头示意,三人一同来到在集市中开着最亮电灯的古董铺前,金城又在灯光下把两只玉杯细察一遍,用眼瞟瞟也上来凑热闹的古董铺老板。最后,三人又回到那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梁管气得脸色发育,本以为可以致广龙堂于死地,到头来反而让金城发了笔大财,同时在江湖上立即声誉雀起。倒是刘老七的心情比较平静,因为他并没有吃多大的亏,他的想法跟梁管也不相同。

随后听到汽车远去的声音。

金城盯着谢泛的脸:“容桂是你的什么人?我是问她以前是你的什么人!”

“你就休想下这条船!我就立即回船带你去见周老太爷!”万良一声怒喝,边喝边让手中的左轮手枪在手指上打了三个转。

刘老七离开惠如楼时真个是满脸红光,得意非常。回到洪胜堂,与梁管来到密室,屏退左右,关上门,伸手一拍梁管的肩膊,大笑道:“我说金城这小子‘嫩’,果然是‘嫩’!

“那三江善堂的三万大洋怎么还?堂里清了底,有些兄弟要打赏也没法打赏,更加人心浮动。”富国威轻轻拍了拍八仙桌。

对堂中兄弟“过底”他堂,一般说来,堂主也无可奈何。比如,当年上海滩最有权势的是青帮三大亨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各收有大批门徒。张为人吝啬,他的门徒因杜月笙能周急济困,不少便改换门庭,投到杜门之下。张与杜闹矛盾,这是原因之一。

这类人借帮会为号召以扩张自己的势力,两者互相勾结,互相利用。省城公安局侦缉科副科长马凡拜了刘老七

“不是无凭无据,是有凭有据的。”金城语气仍是十分平静,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摊开,“这是当天夜里,江堂主亲手给小弟写的手令,任小弟为广龙堂副堂主。威哥是认得江堂主的字的,这张手令应该是可以算数了。”

“堂主中了两枪,现在送了去医院。”

雄圣堂启

两人在一个小食摊档边坐下来,要了两碗粥、一碟田螺。

江全与金城密谋暗杀陈达生的时候,省城出现了另一件大事。就在玲花忍辱舍命,“重入江湖”,走进白衣庵时,广州城中的电力厂、自来水厂和铁路工人举行了联合罢工,反对陈炯明霸占广州城,并发表宣言,登在《晨钟日报》上。

悟慧见陈达生走进门来,急忙迎了上去:“阿弥陀佛。

“哈哈!”尼姑平日是不笑的,以保持自己出家人的“美好清纯”形象,但现在是两个女人面对面谈“生意”,身为尼庵主持的悟慧也不禁露出本色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陈处长昨天下午才来过。他一般隔三几天便会来一次的,设烟赌局,开厅饮宴,快乐过神仙……”说到这里,悟慧突然顿了顿,“呀”了一声,“他昨天走出白衣庵,突然被人打了一枪,幸好没事,不知这几天他还敢不敢来?”

自始至终,两人没说一句话。

江全回到小洋楼,靠在床上苦思对策,想了足足两个小时,设想了一个又一个方案,然后又一个一个推翻,总未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着性感睡衣的玲花悄悄闪了进来。

“唉!区科长大人,广龙堂跟四哥有仇。”

“他在祠堂恭候,刚好有事走不开。”

“为何债台高筑?”

江全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见床上的玲花仍是一丝不挂,正摆着个非常性感的姿势在等他,不过,这个过分聪明的女人终是耐不了困,已经睡着了。

当时这些所谓绿林好汉的主要活动,一方面是以首领个人的名义发出信件,向富户和大商店打单(勒索),要他们一次过送数百以至上千元的“保护费”,如有不从或禀告当地清军,就必以暴力报复,以示言出必行,树立威信,并警戒其他敢反抗的人和店铺。另一方面,是抢劫大墟镇市场及当押铺(大的称当铺,小的称押铺)。当时大墟镇市场都有清军巡防营驻防保护,这些绿林人马就先以突袭手段将驻防军消灭,然后抢掠当押铺,将所有当押一元以上的衣物劫尽,一元以下的押品则任由当地百姓拿走。这种活动直至辛亥九月十九日(公历1911年11月9日)广东宣布脱离清廷独立,各县绿林首领率领队伍参加起义做了民军统领,才停止下来。

“听莫七说,大致情况是这样。

刘老七陷入苦思。金城注视着他的神情,自己心中的那种好胜心理也慢慢平伏了。当他劫得刘老七的左马,观察到刘老七的脸色已明显难看时,他终于冷静下来。又走了几个回合,刘老七使出了拼命的招数,置自己受攻的右翼于不顾,高右车准备把它调到左边来攻金城的右翼。当时局面变得比较复杂,金城面临两种选择,一是与刘老七连兑二子,这样局面立即和缓,自己虽仍稍占优,但已攻子不够,走下去将成和局。二是立即进炮猛攻。经过细算,金城断定自己将能抢先人局取胜。金城看看刘老七,只见他正抱头苦思,突然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金城从刘老七这一既紧张又担心的眼神中断定,刘老七也把结果看出来了。

金城确实精明,他知道尽管刘老七已说漏了嘴,但自己若在这时跟刘老七在这方面纠缠,可能反会使刘老七恼羞成怒,对自己并无好处,因此他好像根本没注意这个问题;同时他从刘老七的语气断定,刘老七本人也并不知道朱揸是怎样出千的。这是江湖上的成规: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是不会向别人泄漏自己的绝技的,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发财的本钱,像朱揸这样的成名老千,更会是如此。

金城一听声,就知道是刘老七来了,连忙转身向刘老七一拱手:“多谢刘爷盛情!金城惭愧!”

江全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大家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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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拜?”

王克一下子便放肆起来,正想站起身用手去托起李珠玉的下巴好好“观赏”,江全已向伍中稍稍打了个眼色,道:“你先带她回去。”

第二十章往事不堪回首

清光绪二十八年,西北大旱,田野龟裂,农家几乎颗粒无收,被迫四出逃荒。金城一家居住在兰州白塔山的北麓,向地主耕种几亩薄田,地主眼看这家人已无法缴交田租赋税,便把金城的父亲金英耀叫到家里“商量”,要他妻子马笑梅去他家当佣工以抵田租。“否则,”地主说得很轻松,“就只有由官府公堂了断。”然后笑了笑,“或者,由我兄长来跟你了断。”

金英耀低着头,轻声道:“好吧,让我考虑两天。”然后离开地主的家。

金英耀明白,这当“佣工”是什么意思。这地主是当地一霸,其兄长则是附近一股土匪的匪首。进了他家门的女子,只要是稍有姿色的,没有不遭到这两兄弟的凌辱。如果跟他硬顶,那就不管是“官府了断”还是由那匪首“了断”,都绝不会有好结果——清末时土豪劣绅称霸地方,绿林土匪为所欲为。大西北地处边陲,更是山高皇帝远。官府鱼肉百性,清末政治的腐败程度,可谓令人发指。

金英耀回到家里,全家人吃了几粒咸菜喝了两碗粥。仲秋的兰州天黑得早,荒山野岭的根本无处可去,于是跟往常一样,早早就寝。

两夫妇低声商量了半夜,最后决定:合家出逃。

金城当年十岁,听到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