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凡气得双手微抖,突然大板一声:“把舱板撬起来!”

“那就一言……为定!”

“我觉得广龙堂要生存,便要扩张,不能死守;要扩张,就先要稳定人心,不但自己的兄弟不要过底去别的堂口,而且还要别的堂口的人归附到我们广龙堂来。这就要在江湖上树立声望。要树立声望,我们就先要还清欠债——哪个兄弟都不会想自己所在的堂口欠债的。”说到这里,看看众人有什么反应。

当年军阀混战,社会动荡,法治几乎形同虚设,以至帮会堂口这股恶势力在中国这大片土地上迅速滋生壮大。一些本来穷困潦倒的地痞无赖,便因加入帮会而逐渐成为地方一霸,以至大亨巨富、党国要人。当金城继任广东省城广龙堂第三任堂主之时,上海滩上最大的流氓便是曾收了蒋介石“门生帖”的黄金荣,他就是从一个小瘪三(无赖小流氓的俗称)起家的,靠当上法租界巡捕而发迹,进而当上华探督察长,广收流氓把头为徒而称霸上海滩。当年黄门下的知名流氓头子,除上面提到的天蟾舞台老板顾竹轩外,还有法租界粪大王马鸿魁、大包工头谢彬衡、好莱坞的赌场老板朱顺林、烟土贩子刘怡章、大世界总管闵采臣、流氓律师许福金、徐家汇大流氓顾玉书、大世界经理水果荣生、日新池老板舒长泰、杭州大流氓王五权、星相把头孟禄久等。这伙人自己又广收门徒。后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势力压过黄金荣的杜月笙,也是靠黄金荣的提携而发迹,这是后话。

为江全料理完后事,不觉已近十天过去。金城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堂中骨干每人分发五十个大洋,其他兄弟每人分发二十个大洋,使广龙堂上上下下一时欢喜雀跃,三呼万岁,然后传下命令:各做好自己的事,不得到外面惹是生非,如果谁给本堂造成任何麻烦,绝不轻饶。

“江堂主什么时候决定过?”富国威对金城一瞪眼,“你以为堂主不在了,就可以假传圣旨?!”

围观的几个路人街坊见有人冲来,急忙闪避。金城冲前几步,终于看清楚:地上倒在血泊中的竟是容桂!不觉心中一震。

杨六:

“这……”姜雄沉思了一会,“难道真的一筹莫展?”

最后,他觉得再这样想下去简直就是折磨自己。他用力捶了一下脑袋,们心自问:“当时我到底能不能够把刀收住?”

就在这时,庵堂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

“不过,我又很想见一个人,他很可能会到贵庵来的,不知主持认识不认识?”

很美。江全在心中不得不惊叹。

吴东权率领手下杀气腾腾地冲上船,缴了船上人的枪,本想“血洗”,但随即得知这是省城广龙堂林风平手下的人,便“手下留情”。把船上所有丝绸劫走,并撬开了船上的夹板,把秘藏的二万大洋(本是用来在香

“这次幸好你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否则广龙堂可就惨了。这种事只可一而不可再,你这次能够安然无事,实在是非常幸运,有神灵相助,你明天得去大佛寺拜拜神。而我们若仍是这样当街阻击,就必难脱逃了!这已足够引起陈达生的警觉。要除掉他,这是毫无疑义的,但得变个法子。”

“你把他们捉住了?”

张南天仍坐在船头,眼见张南昊的船在远处慢慢消失,心中总觉得有点蹊跷,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船来到神龙庄码头,张南天见码头四周排着不少渔船渡船,岸上香客人头涌涌,十个八个穿着唐装衫裤,腰间别着短枪的青年人在岸上等候的样子,才突然心中好像有种预感:莫非有人要算计我?

两人沉默了一会,谢泛终于开口道:“城哥,贵堂财雄势大,不在乎这七千元;小弟却是内外交困,走投无路,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

“神龙庄跟里岗镇水路相通,”金城指指地图,“一般说来他们之间应该有来往。堂主,我想跟你走一趟神龙庄,看看能不能借谢泛之手把张南天引出来。”

在香山县的绿林,以刘世杰为首,全县共有三百余人(香山县即今中山县)。

“什么?”三人同时一愕,姜雄霍地站了起来。

餐桌随即收拾得干干净净,下人端上来一块涂金水的白玉棋盘,再恭恭敬敬地摆好三十二只白玉棋子,然后悄悄退出。

“这……”刘老七怔了一怔,阴森的脸色稍有缓和,但随后又“嘿嘿”冷笑两声,道:“我不管你们当时是不是在玩女人,我只知道朱揸已赢了你们一万二千多个大洋,再这样玩下去,你们广龙堂就要收档,所以,你们就要杀人!”

“你先去招呼。”梁管摆摆手,自己再掩上门,“七哥,见不见?”

江全与富国威已先到了,金城与姜雄给林风平上了香,大家依次就座。江全首先道:“金城和姜雄老弟为广龙堂除掉朱揸,赌场的生意日有进帐,广龙堂的银根没有这么紧了,这是两位老弟的功劳;春香园和夜留芳的生意这十天八天来也旺起来了,这是国威老弟打理有方。三位都有功于广龙堂,以茶代酒,我先敬三位一杯!”边说边站起身,为手下这三名干将斟了茶,再一举茶杯,向三位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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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年叩头如捣蒜:“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真的什么都讲了!我真不知道什么呀!大爷饶命!

刘老七是个老江湖了。他知道广龙堂的重要经济命脉是那三间“娱乐所”,而这三间“娱乐所”又正是他最容易、最有把握加以打击捣乱的。他打的如意算盘是,为广龙堂打理烟档的是叶流,叶流这老江湖多年来跟随林风平在黑道上出生入死,跟刘老七曾多少有点交情,而且软硬两手都来得,刘老七不想在这时候跟他撕破面皮;更重要的是,公安局稽查科科长王克已在觊觎林风平的烟档,他不想在这时候插手;广龙堂的妓院春香园与夜留芳是由富国威打理,这富国威脾性暴躁,动辄动刀动枪,刘老七在未有十足把握打垮广龙堂之前,也不想闹出人命,免得公安局来找麻烦,两败俱伤。负责广龙堂三间赌场的则是郭工前,此人虽也是个老江湖,但相对很多黑道人物来说,为人比较厚道,不喜欢动刀动枪,而刘老七刚好在不久前结识了一位身怀绝技的老千,姓朱名揸,尤擅“飞子”的千术。刘老七用重金将他收买,再给他配上十余名助手,靠他来“榨干”广龙堂,叫它终至破产。

“什么?”王克兴奋得一下子睁大眼睛,右手一指李珠玉,眼睛却瞪着江全,“她并不是你的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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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运了一船川土(四川出产的鸦片)从花县南下,在里岗镇对出的珠江江面上遭到张南天的拦截。船上四人,三人战死,阿良被俘。张南天得知这船川土的买主正是自己的仇家林风平,不觉大喜。心想:今天我终于可以洗雪两年前的奇耻大辱了!他对阿良道:“这船货林风平出价五万,我出六万,全买了!”

谢泛跟在容桂后面,低声哀求:“表妹,一会见了林风平,千万不要这样怒气冲冲,要有笑容……”当天下午,容桂就跟了林风平回省城,被安置在春香园楼上一个最雅致的小房间。当晚,林风平便使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少妇,而在三天之后,谢泛果真如约来到广龙堂,向林风平借到不必纳息,也没有注明还期的一万大洋。

他不敢去见容桂,也没向林风平询问。

谢泛把他自己所知的讲述到这里,眼睛失神地看着江面;金城也没哼声。这时已是深夜,江平如镜,映着月色泛出一片鳞光,四野茫茫,显得更加静寂。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金城沉声问:“后来怎么样?”

谢泛一愣:“什么……怎么样?”

“神龙庄命案后,你又是怎样见到容桂的?”金城的语气有点阴冷,他断定谢泛以后肯定见过容桂,“详细说!”

“是,城哥。”谢泛又清了清嗓子,“神龙庄命案的第二天,里岗镇镇长张南昊和佛山镇镇长范贤就带着人马来追查,我看势头不对,便跑到乐从墟的一个朋友家避风。过了一个多月,我见这件案已经风声平息,就回到神龙庄,打算重建山头。没有自己的山头,小弟我怎么还城哥你的钱?把几个兄弟召到一起商量了半个月,总算又建立了码头,在神龙庄河面上收税。本以为捞上几上月,就可以有钱还给你城哥的。收了才几天税,没想到,容桂突然回到了神龙庄……”谢泛说到这里,沉思了一下:“对了。那一天是七月二十九日,农历六月初六……”“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楚?”金城打断他。

“因为当天晚上省城的晨钟日报社被人扔了个手雷进去,多人死伤,成了第二天各家报纸的头条新闻。”

“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数?”金城在心中道,想起江全为富国威成功地镇压了“反陈舆论”,在庆功宴上向富国威敬酒的情景——当时的江全怎会想到自己以后竟会死在容桂这个小女人手中!

“容桂离开广龙堂后去干了什么?为什么又会回到神龙庄而不回广龙堂?”金城看着谢泛。

“她不是自己离开广龙堂的,是被江全绑架刑辱后扔到省城北边的北村的!”谢泛语含悲